■ 韦浩浩
几个高中同学在微信群里聊起近况,其中一个说:“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家二宝都会打酱油了。”我看着不由得笑出了声,儿子正好走过来喝水,见状伸过头来看了一眼聊天记录,忽然问我:“打酱油是什么意思?”
我怔了一下,然后告诉他,就是“小孩子长大了,可以帮助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儿子“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接着又问:“那为什么非要说打酱油呢?不应该是买酱油么?”
我转念意识到,我的孩子这一辈人,见到的酱油都是超市货架上瓶装的。我正寻思跟他解释“打酱油”是怎么个“打”法子,他的电话手表响起来,小家伙丢下我,跑跳着去跟他的同学聊天了。
与儿子的一段对话,倒是让我想起自己童年时代在供销社“打酱油”的时光。我的老家农村有三百来户人家,在方圆几个村落中是最大的,村里有一条青石板老街,参差坐落着酱菜铺、打铁铺等铺面。其中让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供销社,又叫做“日夜商店”,其实这家供销社营业时间不会超过晚上7点。
小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去供销社玩儿,因为那里市口好,场地开阔,人来人往也热闹。供销社里有两口缸,一口大点的是酱缸,装着酱油;另一口小一圈儿的是酒缸,装着白酒。这两口缸平时都盖着厚实的油布盖子,当有人来打酱油或打酒时,营业员掀开盖子,打完了再盖严实。在我的记忆中,供销社店里头总是弥漫着咸香的酱油味和醇香的酒味所混合的一种味道。
其实那时候,供销社里已经有瓶装的酱油和酒了,我还记得好像是“仙鹤”酱油和“分金亭”白酒,但是大部分村民还是愿意去“打”酱油,毕竟散装的酱油要便宜得多。农村人家盛放酱油的容器可谓“琳琅满目”,有瓷瓶、有陶壶、也有之前装酒的玻璃瓶。
不管你拿什么容器来,“站店的”(营业员)都是用一个带长柄的竹制的量筒来计量,方言称之为“角”,这里的“角”是计数单位,不是人民币。你要打多少,只需报个数,比如“打三角酱油”,对方就用量筒在盛放酱油的缸里舀上满满三竹筒,通过漏斗缓缓注入瓶中。
酱油那时可是家家户户灶头上的主要调味品。农民平日忙着劳作,只有做饭时才关注到油盐酱醋,有时炒菜炒到一半,临时发现酱油瓶见底了,就会使唤小孩子去打酱油。因为小孩子“跳蚤”一样,生性好动跑得快,加之“打酱油”几乎就是跑个腿的事,只要拎得动酱油瓶,倏忽间就可以把酱油打回来了,要是再有个一毛钱两毛钱做“引头”(奖励),那家里的小孩子更是争着要去打酱油了。
除了“打酱油”,还有“打酒”,这种散装的白酒,酒香味醇、劲大价廉,很符合农村体力工作者的需求。记得我们村有一个闲汉,推着小车帮别人干活,推两趟就跑到供销社里,打一“角”(一竹筒)酒倒在碗里,仰头喝一口,衣兜里掏一块萝卜干往嘴里一送,一边嚼着一边接着推小车,推两趟,再来喝一口。活干完了,酒也喝完了。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那些儿时在供销社打酱油的时光,虽然是农村贫乏生活的一个缩影,但也凝结着我们这一代人无忧无虑的童年。如今的生活,早已没有了“打酱油”的踪影,超市里各色各样的商品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但儿时“打酱油”的快乐却依旧深藏心底,令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