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马骏
图为刘明在给顾客按摩。 记者 马骏 摄
相比考场内,考场外的时间总是走得慢一些。6月17日,女儿踏入中考考场,刘明在按摩店里忙。6月19日,女儿走出考场,刘明还在店里忙。自始至终,刘明的身影都没有出现在校门外拥挤的人群中。歉疚、紧张,刘明带着这些情绪度过那几天,只有在晚饭时,他才有机会探一探女儿的口风,但总是浅尝辄止。
女儿中考,店里的刘明坐立不安,于是尽可能让自己忙碌起来。铺床、搬凳子、连接设备,刘明在店里快步来回,为预约上门的顾客做准备。开店多年,店内布局烂熟于心,他全凭记忆。
倘若在店外,他不敢这般匆忙行事:儿时的一场高烧夺走了他的光明,让他成了一名视障人士。这也是他没能在女儿校门口出现的原因。
为了弥补女儿,刘明特地去农贸市场买了脆皮烤鸭,又去乡镇买山芋粉块,这些是女儿最爱吃的。店里短暂的午餐时间,父女相对无言,女儿对父亲在身边的陪伴感到知足,父亲从女儿吃饭的响动声中判断饭菜是否可口。
回忆过往,童年失明是刘明不大愿意谈论的话题,说到那时,他总是三缄其口。失明后日日夜夜的哭闹,母亲带着他四处寻医问药又统统失败的过往,在刘明不愿提起的记忆里,浸透了不甘和无奈。盲人自有盲人的忌讳,每一个忌讳的背后都隐藏着不堪回首的煳味。
“看不见”是一种局限。“看不见”的大多数往往被迫进入一种循环:读书时学中医推拿,毕了业只能做推拿“大夫”。刘明也不例外。但与那些将按摩推拿当作生计的视障人士不同,刘明一心想要将其当成事业来做,仔细研究,突破传统。然而走出校园步入社会,刘明却被现实泼了一盆冷水。他创办的专注于关节治疗的康复理疗按摩店在头几年几乎无人问津。
在人生的积累中,犯错是不可或缺的部分,就像小孩子在摔倒中才能学会走路。但大多数残障者恰恰被剥夺了犯错的权利,一旦犯错,就被归结于“因为残障所以做不到”,进而被善意地剥夺了选择权。久而久之,很多残障者自身也习惯各种“标签”以及诸多“禁区”,但刘明并不认可这类说辞,也不认同如此做法。用他的话说:“平生惟愿不被视作盲人。”
顾客觉得价格高,刘明就降价;顾客觉得时间不够长,刘明就多按一阵。凭着一份倔强和执着,更凭着苦学多年的一手技艺,渐渐的,刘明总算拥有了自己的客户群体,生意也慢慢有了起色。但刘明知道,这一切都建立在透支身体之上。顾客多是好事,但店里仅靠刘明一人,连轴转成了常事,手磨脱了皮,但不能停。休息的空档,刘明累到吃不下、动不了。
几年前,刘明有了一个想法,将他的按摩技艺以编程的方式与按摩仪器相结合,进而让盲人按摩推拿这项体力活、手艺活变成脑力活。为此,他远赴北京研习编程,购置专业翻译软件、学习英文代码、钻研语法规则和功能实现。学习3年,编写8个月,刘明实现了他最初的梦想。
对普通人来说,科技改变的是生活,但对残障者而言,被改变的是命运。仰赖社会进步与技术发展,刘明决心逆光而行,寻到了更多的人生可能。市面上各类按摩仪比比皆是,但刘明的经络疏通仪能够精准模拟他的手法,为顾客提供更具针对性的治疗,并能够根据顾客的反馈优化代码,调整仪器,在这样一个传统行业中展示出了大不相同的个性化。
“看起来盲人最大的障碍不是视力,而是勇气。”如今,刘明依旧忙碌,但不再单单因为按摩推拿,凭借较之于同行更为先进的“科技力”,刘明有了更多的时间去过自己想要的人生。闲暇时,他作词作曲,给残障人士带去希望和光亮,成了音乐人;有时,他又在网络上撰写散文、论文,关注生活,传播医学知识,成了写手。未来,刘明还打算将机器人与他的推拿按摩相结合,让盲人按摩再上一个新台阶,对此,他颇有些信心。刘明能在多个领域突破盲人的极限,正是因为他从不把自己当做盲人看待,“我们失去的只是视力,不是生命的色彩。眼睛看不见,不该让灵魂也躲在黑暗中。走出意识禁锢,我们也能拥抱精彩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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