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庄

核心提示: 一说起高家庄,就会想起马家合子?看的抗战电影太多了,高家庄是坚持在《地道战》《地雷战》里,还是响在《平原枪声》里,我真有点记不清了。

■周志良

一说起高家庄,就会想起马家合子?看的抗战电影太多了,高家庄是坚持在《地道战》《地雷战》里,还是响在《平原枪声》里,我真有点记不清了。

但,高家庄是孙健插队的那个村子,这,我最有知情权。

孙健跨过一条铁道线,越过三座小石桥,又走了一条又一条路,就进了高家庄。队长与乡亲们是用开大会的形式欢迎他的。知青,是毛主席指引方向派来的,高家庄的人都把孙健爱似子女敬似神,重活不让他干,轻活不让他沾,不轻不重的活有无呢,正好有一样,就是看管坏分子高加生。活儿不重,但责任重大。

队长交代,高加生是乡里定的“5.16”分子,现在就地给予管制。孙健的任务就是看住他。看一天,会计高红花给记八分工。

孙健第一次坐在高加生的对面,就把他的模样看了个瓷瓷实实:长得是冬瓜个,柿子脸,板刷头,狗颈鹰鼻蛤蟆眼,坏蛋鬼子样一个。心想,作兴你逃得了人,但逃不了相!

高加生总在写检查,写一纸团一纸。孙健只有看书,《三国演义》。于是,茅草屋里就只剩下团纸翻纸的声音。那一天,孙健看书看得心发紧,六神一朦胧,书啪地掉在地上。高加生过去捡起了书,对惊醒的男孩儿轻声说,小老子,睡一会吧,我不会逃的。随手又给小老子盖上了一件外衣。

高加生喝粥的声音像撕绸缎,孙健听着要笑。那一次,高加生被一大口热山芋噎住了,噎得两眼直瞪喘不过气。孙健见状,情不自禁上去给他抹胸。一阵忙乱,好了。一双粗糙的手把一双细嫩的手紧紧握住,双方感觉都在抖。

这是冬季的一个大雪天,孙健押着高加生去乡里接受审查。近晚,两人冒着大雪往回赶路。孙健发觉衣着单薄、神情沮丧的高加生全身在微微发抖。两人穿过街心,走到街梢头,孙健忽地一把拖住高加生,往壁角落一家羊汤店一摁,说:“喝点羊汤暖暖身。我请客。”两人各喝了一碗又浓又辣的羊汤,孙健瞄了瞄高加生,又叫了两碗。两人身子热过来后,便上了道。走出不远,孙健在迷蒙中一个趔趄,脚扭了,痛得丝丝吸气。试着走了走,不行,再强行踮着脚尖想一个人走,还是不行。高加生皱了皱眉,又皱了皱,突然上前反手一把将孙健一夹一纵,就送上了背,迎着北风一个雪窝子一个雪窝子地踩着赶路。起先,他还不断安慰孙健,说羊汤好啊,这辈子没喝过这么有滋味有劲道的羊汤,那心,那肝,那肺,那浓浓的汤,在这寒天里喝真是难得。后来就只听到他粗重的喘气声。那喘息声一下子使孙健想起了驮他长大惯他上天的父亲。现在,走一步喘两口的高加生,那个头,那眉眼,多么像父亲!孙健几次挣扎着要下地,但高加生钳子一样的双手始终不放。最后,两人一起滚到了一个雪坑里。

孙健能下地走路的那天向队长提出,他要干一天记一工的重活。队长说,你脚伤刚好,不行。“那就干一天记五分工的轻活。”“不想看管高加生了?那是照顾你的。”队长低声说着还辅以手势。“不想,要学点正经农活,那十五天的工分宁可不要!”孙健大声说着也还以手势。

这声音这手势,已凝固在三十年前的高家庄。那年,我刚出生。又过了多少年,一位老人在临终前紧拉着儿子和我的手交代:要找到来村上插队的那个孙健,告诉他,我想他,很想。又嘱咐:知青送我的那本《三国演义》陪我一起下葬。

儿孙两个泪流满面,一个喊着爷爷,爷爷,一个念着孙健的名字说哦哦知道了,一定一定。老人的手慢慢松开了。

孙健的葬礼是由队长亲自操办的,虽然已经是火化了尸体,但土葬的一套规矩没有变,村里人都说好,儿孙们也都很满意。

责任编辑:周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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