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已开

■毛琴芳

“省内回家不用隔离了,我准备下周回家了。”邻市的表妹兴奋地在微信群里说道。

“啊,啥时候省外也解封不用隔离啊?我好想回家。”深圳的堂妹发来一个想家的哭的表情。

“对啊,大家好久没见面了,也不知道端午节能不能聚得起来?”

“如果可以,我们一起去乡下,还是去早两年拍照的那块有花的田野上啊。”“好!”“好啊!”

群里,大家发来高兴的笑脸,我也发出“跳跳”的开心表情。

乡下那块地方,如今长辈们也不怎么去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回一下,打扫打扫卫生,一大家子:伯父伯母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舅舅舅妈,哥嫂,堂姐表妹,堂哥表弟……济济一堂,不下几十个人,很是热闹非凡。这两年因为疫情总是聚不齐。

记忆中,伯伯家门前种着大片的月季花,形成一个花带,带刺的月季长得高高的,总比六七岁的自己高出一大截。月季只种了红色的,却在花开时节艳绝全村,每年月季开花时,村子里所有人几乎都会来看上一看,并征得同意采上几朵带回家去。那还是只有黑白相机的年代,花开季节一到,我们这个大家庭都会被安排在花前拍照:首先是每户一张的家庭照,然后是娃娃们一起的孩子照,最后是所有人一起的全家福。

大人们从镇上约好的照相先生还没到来前,大家伙儿已经都聚到花下了,大人们叽里呱啦地说着话。我们孩子最快乐的是,在花下钻来钻去,捡地上被我们撞下来的月季花瓣,我和哥姐、妹妹弟弟们捡起花瓣来互相扔到对方的头上身上,我们笑着追着,开心得很。

到了拍照环节,我们便不开心了,小小的我们很不喜欢被站着不动或被抱着,并被指挥眼睛只能看前方的强行拍照。现在再翻开那些褪了色的照片,上面的我们,真就没有一张是笑意盈盈的,甚至有一些还是撇着嘴想哭的。

有一张跟表妹拍的合照:我俩被安排坐在一张竖起来的木板车的最上方,坐在高高的横木边上,手里还被奶奶塞了一大束刚摘下的月季花。可想而知,我俩的表情有多别扭。

“两人把花抓在手上,放在两个人的中间。”照相先生可不管我们的手已经被花刺刺到了好几下,大声地命令道,“看着我,笑。”

这是一张最不自然的照片,手被刺得生疼,坐得那么高又害怕,现在想起来其实才明白:因为我们小,坐得那么高,是为了把我俩身后开成一片火红海洋的月季花也存进照片里。现在每翻出来看时,都会哑然失笑。

记不清快乐和热闹从哪天消失的,也记不清哪一天月季花被拔掉的。是奶奶去世吗?还是爷爷走后?又或是门口的水泥地面抹起来的那一天?

“省外低风险区回家也不用隔离了,耶!”外省的堂妹终于可以回家来了。

“欢迎回家!”我们异口同声地在群里回应她。

“等我回家,去乡下哦,我都做梦做到我们在一起抢月季花

了。”

“嗯,你家门口,我妈新种的栀子花快开了,可香了。”堂姐拍来含苞待放的花的照片。

“唉,我好怀念以前的月季花啊,又好看又清香。”疫情似乎让故乡的味道更浓了。人就像一粒种子,最初在哪里生根发芽的,那么哪怕飞得再远再高,时间隔得再长,也总会想着回来寻找曾经孕育她的土壤。

月季花已去,故人留几何。那时候的爷爷奶奶给我们种花剪花,陪我们玩,有使不完的劲;那时候的叔伯姑嫂爸妈们青春飞扬,意气风发,给我们创造美好未来。如今,长辈们各自分散在不同的地方,随着孩子,在不同城市的新家而安生。

岁月缓缓无声地推进,一个接一个地遇见或者错过或者别离,日子流淌着。

“无痕有情酿醇香,照片可以刻美好。我已经买好三脚架啦,全家福燥起来。”我在微信群里拍了拍兄弟姐妹们,开心地说道。

我想着:到时候,一定有一张没有月季花也美丽的彩色照片,照片里大家个个笑颜眉开,男帅女靓。

“你侄子小东的媳妇怀孕啦,是双胞胎哦,刚从医院检查回来。”几乎跟我同时,哥哥在群里宣布了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还拍了拍我。

瞬间,群里炸开了锅。幸福的喜悦透过手机屏幕传遍了各个城市。

哦,我的家人们,曾经、现在、以后,有你们就永远有希望。

陌上花已开,故人早早回。岁月,依旧葳蕤生香中……

责任编辑:吴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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