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巷门卜家大园往事

核心提示: 老丹阳人都知晓,卜家大园戈二叔家的五香猪头肉是麻巷门当年名声在外的招牌。而知晓卜家大园内往事的人恐怕不多,不妨细看在下道来……

■王成川

图为卜家大园部分老照片

老丹阳人都知晓,卜家大园戈二叔家的五香猪头肉是麻巷门当年名声在外的招牌。而知晓卜家大园内往事的人恐怕不多,不妨细看在下道来……

上世纪五十年代的卜家大院位于丹阳贤桥脚下东北一箭之地的麻巷门街中段,从我童年记事那会,就听老一辈人提到,原来的卜家大院是当地颇有名望的大户人家豪宅,庭院深深,一排高大的正房大厅周围都有宽敞的走廊过道,地下铺的全是大块的罗砖,西面和北面长有众多名贵花木,假山小径曲曲弯弯,园内景色幽美淡雅,是典型的江南特色宅园。东洋鬼子来了后,一把大火差不多烧掉整个园子,园内一口自用的老井也被填掉,后面的一排住下人的厢房、柴物房和二间厨房因为离正房大厅远些,才幸存下来。

从兵荒马乱的年代到解放后,卜家一大家子人那时也只能在园后的一排厢房内屈住下来。虽说是厢房,却也是青砖黛瓦罗砖地,迎门的一间是客堂,东面的两间依次是正房和孩子们住的地方,每间屋顶前后都有玻璃明瓦,照得家中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正房中的大床质地考究,墙边挂着相框,身着旗袍、烫着大波浪长发的卜太太宛如电影里的明星,光彩照人。风度翩翩一身儒雅的大公子大学毕业后在沈阳工作,聪颖干练的大女儿是光荣的人民教师,秀发披肩身穿碎花上衣天使般的小女儿,和我一样都是解放那年出生。卜太太不久病故后,卜先生续聚了位厚道本份的小个子太太,几年内连续生下三位可爱的千金,知书达理,礼貌待人。那时的卜先生在贤桥脚西的饭店当帐房先生,每天上下班都背着双手,见到熟人未开口先笑着打招呼,左邻右舍都对他尊重有加。卜家屋前一棵高大的枣树枝繁叶茂,春天的枣花开满了枝头,到了秋天都结成了满天星似的大枣很是馋人。西屋边上的那株多年的古黄杨树婆娑枝重,一大圈生机盎然的天竺树结满了红红的果实,稍南的两棵又高又粗的古柏树郁郁葱葱,枝干虬曲苍劲,巍峨挺拔,沧桑的年轮雕琢着岁月的痕迹,这些名贵树木也从侧面印证了卜家大园当年兴旺的一角。

我奶奶一人租住在卜家客堂一间西首的厢房,厢房西边也长有一些多年的古树,奶奶常年坐在家里靠放印子钱赚钱,她老人家在时我是她蜜罐里的小宝贝,当她患鼓胀病去逝时我才五六岁。一间靠卜家大院西北围墙搭建的屋子就是我的家,朝南的一面用芦苇抹上石灰就算是挡风雨的墙了。父亲没有固定工作,只能到处找点苦累的临工补贴家用,看着人家同龄的小孩都入了学,我七岁那年父亲才送我去学校当了一年级下半学期插班生。

卜家大园前面一块烧掉的正房大厅地址上,被早年从苏北迁徙过来的戈氏兄弟三人各盖上了一间屋子,老大家子女较多,在屋东又垒了一间土坯屋。戈大叔在纱厂上班,靠一人工资抚养着全家十余口人的生活,遇上礼拜天,就忙着带上个京江脐赶到乡下塘里去钓鱼,以图让孩子们尝个荤味,傍晚回来时鱼篓里总是装了不少活鱼,家里小孩见了那高兴劲简直像过节似的。

戈二叔是名闻遐迩的戈氏猪头肉制作传承人,戈二妈上午就忙着猪头、脚爪、尾巴的洗刷拔毛,二叔则掌控着烹煮猪头肉的火候、各种五香八角等香料下锅和猪头肉起锅的时间,以便下午让贤桥脚西的食客们品尝到戈氏传统风味猪头肉的美味。

戈三叔有一手做模具活和铜匠的手艺,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地在外忙活,很少看到回家。

园子西面一户朱姓人家也是与戈家兄弟沾亲带故的苏北人,干着拉板车搬运物资的重体力活儿。紧接园门西住草房的张家和园门东拉马车的曹家也都是早年一起迁徙过来的苏北人家,大家都住着低矮简陋的屋子。曹家的棕褐色高头大马常引起小孩们的围观,曹大叔每天赶着马车穿梭于贤桥和火车站之间的沙石马路上接送客人,这在当年也可以说是一道独特的风景了。

戈家屋西南一棵粗壮庞大的伞形姜黄树下,是卜家大园内家庭主妇和孩子的聚集处,此树从根部就四面分枝肆意向边上伸展,小孩们随意可以爬到各个枝节处骑坐,园内十多个小孩时常在树上爬上爬下,相互追逐嬉戏玩耍。家庭主妇们饭后到隔壁井边洗好衣物后,自带小板凳坐在树下扎鞋底、补衣裤,聊聊家常里短,守望着顽皮的孩子们,是一幅温馨的母子情深写真图。

在那物资匮乏的年代,男人们早出晚归,脸上写满了生活的忧伤,待到农田插秧后的夜晚,就拿着手电筒、竹篓,带着大男孩去乡下稻田捉田鸡回来打打牙祭。春季去乡下挖野菜,夏、秋收时到农村去捡麦稻穗、山芋地里的小筋芋是园里主妇们的劳作课,园内空闲地上都种上了做酱菜的洋生姜,沿着围墙种上了扁豆、南瓜、丝瓜虽也缓解了一些饥饿感,但逢月底,也时有为填不饱肚皮而争吵的嘀嘀咕咕声从朱家和戈三叔家传出。

孩子们永远是快乐的天使,老鹰抓小鸡、捉迷藏玩得童心可掬,藏得最多的地方是猪头肉香味扑鼻的戈二妈家厨房,和善的二妈耽心热锅烫伤了孩子,赶紧抓点猪杂碎塞到孩子嘴里催促他们离开。秋天是孩子们最向往的季节,卜家的枣树挂满了饱鼓鼓的大枣,打枣那天,卜太太用长长的晾衣竹杆把树上的大枣打落,让孩子们尽情地享足了一次难得的口福。

贫困时期也有苦中作乐的趣事。那年月,补锅匠、箍桶匠上门是常有的事,有年夏天,苏北同乡麻子箍桶匠挑担哼唱着“娘子想郎郎不在,箍桶大哥来陪伴”的苏北小调走进园内,几位树下乘凉的大妈见麻子调侃她们,吃她们豆腐,大家一拥而上,抓手的抓手,捺脚的捺脚,把苏北女子的泼辣个性展示得淋漓尽致,二位泼辣的大妈笑骂着麻子,把准备抹墙的黄泥麦芒浆大把大把塞进麻子的裤档内,急得麻子哭喊着请姑奶奶们饶命。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我家搬迁到贤桥东南脚下。如今,当年的卜家大园所在地早成了城市中心人民广场的一部分。

责任编辑:王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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