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纤绳荡悠悠”的岁月

核心提示: 从访仙镇到丹阳县城,陆路有三十余里,水路更远。据期颐之翁回忆,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至六十年代初,访仙和丹阳之间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老大私人经营的班船;六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末,班船由丹阳轮船公司接收改为小轮船,在九曲河上来往。1951年至1954年,我在丹阳县中读初中,每逢周末、节假日都是坐班船来往。

■张文波

从访仙镇到丹阳县城,陆路有三十余里,水路更远。据期颐之翁回忆,在上世纪四十年代中期至六十年代初,访仙和丹阳之间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船老大私人经营的班船;六十年代初到七十年代末,班船由丹阳轮船公司接收改为小轮船,在九曲河上来往。1951年至1954年,我在丹阳县中读初中,每逢周末、节假日都是坐班船来往。

所谓班船,全长12米,其中船舱长6米,宽2.5米,高1.8米。进入船舱,需下跨一级木梯,个儿稍高的乘客要低头弯腰才能通过。船舱两边各有一块,中间两块0.3米宽的木板拼在一起当板凳,供乘客们坐,坐在中间的乘客须背对背,与坐在两边的乘客面对面、脚顶脚,坐久了想要把腿伸伸都难。船舱两边,中央齐船帮的上方各开有一个没有窗棂的0.5米见方的小窗,供透气和乘客们观赏沿途风光。船两头各长3米,宽2.5米~1米(靠船舱宽,顶端窄),上面各有两块活动扣板,下面与船舱相通,可供船老大一家人住宿,天下雨不会漏水。碰到晴朗天气,撬开扣板,睡在下面可看天上的月亮、星星,呼吸新鲜空气,听听大自然的天籁之音。白天,盖上扣板,一头可搬过“钢锅枪”(老式炊具)烧木块,或用黄泥制成的炉灶烧煤块,用米煮饭、炒菜、烧开水。遇到风向不对时,团团浓烟裹着圆圈儿卷进船舱,呛得来客咳嗽抹眼泪,那就得赶紧把船舱的门关上,憋闷在船舱里,所以船老大一家往往都赶在乘客上船前或者下船后,才生火做饭。另一头靠船舱外的横头中间装着活动的桅杆。

起初,访仙镇的船码头设在访仙镇中心地段靠九曲河边的中码头。所谓船码头,没有票房,是实实在在的住户们用来淘米、洗菜、洗衣服的普通码头,从岸到水面有二十余级的石阶,夜里船就停靠在离码头很近的九曲河水面,用绳索一头系在船上,一头系在岸边的桩上,再抛锚拉紧,把船固定好。

坐船到县城,需花4个多小时,因此,访仙镇周围五、六里的乘客,必须在早晨六点半起航前赶到,因为船的载客量只有四十余人,时间一到,乘客们就会催促开船,船老大只好解开绳索,拉上跳板,把船篙顶在肩颊下,用力把船撑离码头到河中心。这时会有一船工进舱,见人收钱,每人0.2元,没有票据。来晚的乘客,只能望码头兴叹。

船老大把船撑离访仙镇,正式驶入九曲河道,有两个甚至三个纤夫各拿一块近一米长的木板,两头分别系着一根长约两米的绳子,他们称之为纤板。纤板的一头套在左肩上,一头挎在右腋下,由其中一个纤夫手挽一捆一头系在桅杆上的绳子上岸,纤夫们再把绳子的另一头系在纤板的绳子上,拉起桅杆,这就是荡荡悠悠的纤绳。纤绳的长短大有讲究,长了,晃荡的幅度过大,会增加纤夫们的无用功;短了,与船的角度太大,会把船拉向岸边,因此,纤绳长一般是35~40米为宜。但纤夫们前后尽量不能有夹角,必须同步,同时保持人与地面60°~70°的角度,一步一点头地走在同一条直线上,否则,既不能形成合力,还会产生力量的内耗。途中遇到沟渠、小坡,须俯身爬过,一天一个来回,沿途两边要经过几十处。遇到石桥,纤夫须解下系在纤板上的绳子,由其中一个纤夫收起,甩给船老大。这时,船上的桅杆也徐徐倒下,让船通过桥洞,船老大再把纤绳抛给纤夫,系在各自的纤板上,拉起桅杆,继续前行。那时沿途有八座石桥,来回一趟,需重复近二十次。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几乎天天如此。特别是炎夏、隆冬两季,是纤夫们最极度劳累的时候。炎夏,纤夫们光头赤膊,穿着草鞋,汗水沿着晒得黝黑发亮的脊背、脸颊眉毛、下巴、手臂往下滴。有时候两条手臂由于长时间荡在下面,血流不畅,红肿麻木,不得不把两手挽在湿漉漉的胸前,缓解一下再放下,这样交替着不知多少次。若遇到连续暴雨,长江倒灌,河水猛涨,桥洞被封,无法通行,船主一家才难得可歇息;到了隆冬季节,尤其是冰天雪地,纤夫们仍穿草鞋,用绑带裹紧小腿,单衣薄裳,依然大汗淋漓。一年里,这根荡悠悠的纤绳断过多少根,纤绳下浸透了多少汗水,留下多少脚印,谁也说不清楚。平时要是遇到顺风或顺水,纤夫们可稍微省力些;要是顺风又顺水,那就更幸运了,不用纤夫,只要桅杆上挂上高5米、宽3米,中间用几根细竹竿做纬的帆,借着风力顺流而下,可是在一年里又有多少次这样的机会呢?

一路上,船老大虽在船上,但丝毫没有可以松懈的时候,反而他的责任更大。当年的九曲河宽窄、深浅不等,弯道与桥甚多,船老大肩颊下顶着船篙在只有一脚宽的船帮上跑左跑右,跑前跑后,时刻要保持船体在河道中心通行。碰到迎面有船,他得把船撑向一边点,以便两船顺利通过,避免相撞;要是遇到桥洞,他得把船撑得对准桥洞中心,避免撞上桥墩;要是中途有乘客,船舱也可容纳,他又得把船撑向岸边,把篙插在船沿边作临时固定,搭起跳板,让中途客上船,再拉起跳板,拔起竹篙,把船撑向河中心;要是已客满,任中途客怎样嘶喊,甚至辱骂诅咒,也不靠岸。世上三桩苦:撑船、打铁、磨豆腐。撑船排第一,一点也不为过。直至11时许,船终于到达当年沪宁铁路桥的桥洞边,算是终点码头,也没有票房。这时纤夫们可以收起纤绳上船,船老大也把船靠岸抛锚固定船身,搭起跳板让乘客下船。从码头到城区还有三里多路,船下午一时半返航,因此,大部分乘客不得不匆匆赶往各处,把要办的事情抓紧办妥后赶船。否则,只好步行回家。

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当年的丹阳轮船公司接管了从访仙到丹阳的水路客运线,用船头装有柴油发动机的小轮船代替了班船。从此结束了荡悠悠的时代,又开始了新的轮船历史。船开过去,船头激起一道道水浪,向船后的两边传开,一簇簇浓烟随着发动机的“啪啪”声在河面上空随风飘荡。访仙码头也由原来的中码头搬到了现在访仙东路西端的九曲河边,并在岸边砌了两间售票处,到时,有专人售票,每人0.3元,丹阳码头也从铁路桥边搬到人民大桥下运河边当年的正式轮船码头。

时光流逝,这段航船历史早已被人们遗忘。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从此丹阳到访仙的公路由国家投资经过拓宽、整修,丹阳至访仙、窦庄、吕城的短途以及通往常州的客运汽车开通了,这才真正地彻底地结束了一个时代。

责任编辑:周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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