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年前的一只鸭

核心提示: 四十八年前,有一只鸭子和它下的上百个鸭蛋融入了我的记忆里,那是一辈子的记忆和一辈子的感激。

■ 周竹生

四十八年前,有一只鸭子和它下的上百个鸭蛋融入了我的记忆里,那是一辈子的记忆和一辈子的感激。

1977年初春的一天,东庄村里来了一个卖小鸭的人,村里人感觉很稀奇,因为从前村里人只养鸡不养鸭、养鹅。养一只试试吧!可以腌咸鸭蛋吃。卖鸭人的这一句话起到了作用,有几个村民开始捉鸭子,起了一个带头作用。到了我家门口,爷爷奶奶看见我眼巴巴地看着苗鸭不肯离开,就对我说,要买可以,买来你养。那时我家就我一个孩子还在农村,跟着爷爷奶奶过,他们对我还是比较宠溺的。

就这样一只小鸭子来到了我家。我在我家西面的猪舍一角围了一个小鸭棚,开始饲养这只小鸭子。猪舍里有两头猪,一只鸭,猪是爷爷的宝贝精心饲养,鸭也要成为我的宠物好生伺候。

说是宠物其实没有宠到这个程度,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两件。第一件事,早上出门上学打开猪舍,放鸭子出门出村放养。我们东庄村是一个小村,四周被水沟环绕,加之民风淳朴,鸭子既无天敌也无人害,安全无虞。第二件事,放学回来给鸭子投料喂食。我给鸭子预备的晚餐是高蛋白的精饲料,首选螺蛳。春夏秋季节,直接赤脚光手下塘摸螺蛳,遇到河蚌也不放过,一起收入竹篓。冬季就比较麻烦一点,需要抄一个装柄的网兜,到塘边抄螺蛳,这有点像开盲盒,有时候一网只有两三只螺蛳,有的时候就是空网。不过也有小欢喜的时候,偶尔可以在网兜里看到小鱼小虾,这也成为我的战利品。我要的螺蛳也不是很多,半斤左右即可。回到家里,把螺蛳铺到门口的一块石板上,用半截红砖,把螺蛳轻轻敲碎装盘。天黑之前,鸭子摇摇摆摆回家进窝棚,看到我端着一盘螺蛳过去,鸭子嘎嘎叫了几声,就冲着盘子里的螺蛳开饭了。

时间过得很快,暑假过后,我到离村五六里的贺巷中学上高一,有一天早上去开猪舍放鸭子,刚打开猪舍门就听到鸭棚里鸭子的叫声,循声望去,灰蒙蒙的鸭棚里发出了绿宝石一样的光,凑近仔细一看,一只鸭蛋,我养的鸭子下蛋了。

黎明时分,天色未明,东庄村还被笼罩在雾霭中,我已经悄悄地起床,悄悄地打开大门,推开猪舍的小门,再打开鸭棚的小小门,朦朦胧胧之中,总会看到一个蓝莹莹的影子,那就是我养的一只鸭每天下的一只鸭蛋。在一阵涌现心头的欣喜之中捡起鸭蛋,有时候还能微微地感受到鸭蛋的温热,估计是刚下蛋不久。接下来就是可以想象的一通操作了。

天刚蒙蒙亮,一个小村的第一缕灶膛炉火是我点燃的,烟筒里的第一缕炊烟是我家的,灶台上的第一缕香味也是我家的,舌尖上的美味是我的,心满意足感恩生活发奋学习的心愿也是我的。一个油煎鸭蛋,放在现在,营养价值肯定排在鸡蛋后面,被小孩子喜欢的程度肯定不如油煎土鸡蛋。但是放在差不多五十年前,得到爷爷奶奶的许可,每天独享一只油煎鸭蛋,不但满足口腹之欲,更是在生长发育的黄金时段在清汤寡水之外有了蛋白质和油水的及时补充,让我在同龄人中更喜欢唐代诗人杜甫的《春夜喜雨》中所写的诗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感触更真切,理解更深刻。

大学毕业工作之后,与建山中学的数学老师陈金土结识并交流,无意中聊到这个话题,陈老师告诉我,当年缺衣少食的困难时期,家里再拮据,他也要想方设法每天保证自己的儿子一个鸡蛋。之后的收获是他儿子的个子长高了,身子长结实了,差不多有我这么高。陈老师不愧是有经验的教书育人的老教师,知道在孩子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食补重于知识的补充。我没有遇到陈老师这样有智慧有经验的老师,但是我遇到了一只会下蛋的鸭子,这只鸭子以上百只鸭蛋让我用身体的能量,去汲取知识的能量。尽管我当年并不明白这番道理,但是确实应验了这一效果。个子在班级里冒尖不说,成绩也在班级里拔尖。起早摸黑吃鸭蛋,起早摸黑地读书,有一年年底期末考试,我取得了年级前列的成绩,想不到贺巷中学以一种很夸张的方法到我家送喜报,给我发了特别的成绩报告单。

那是寒假前几天,学校请来了乡村锣鼓队,有举旗的,有敲钹的,有打锣的,有擂鼓的,这架势就跟乡下人家结婚送亲接亲的排场阵势一模一样。当然我也被戴上了光荣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敲敲打打,锣鼓喧天,一路走来,人人注目,所到之村,个个皆知。当时能享受这般喜庆的一般是新郎新娘,能享受这样祝贺的一般是当兵入伍的青年。这样的方式虽然土气,但是鼓舞士气。这种大张旗鼓,招摇过市的张扬就如赶鸭子上架,我上了架,就不断地勉励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至少要对得起给我下蛋的鸭子,千万不能成为上不了架子的鸭子,上了架子也要成为一只仰头张翅的鸭子,绝对不能成为被人议论的被架在架子上火烧火燎的烤鸭子。

感谢四十八年前的一只鸭和它的蛋,是感念一段平凡而难忘的生活,是记住一个朴素而具有教育意义的生活哲理——诚心付出不一定能得到,但是得到一定需要认真付出。

责任编辑:吴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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