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生姜

核心提示: 小区旁边有一片待开发的荒地,我没事的时候常去遛弯。这天,我在星星点点的野花草中,看见几株顶着紫红色嫩芽的洋生姜。我不由得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

■ 韦浩浩

小区旁边有一片待开发的荒地,我没事的时候常去遛弯。这天,我在星星点点的野花草中,看见几株顶着紫红色嫩芽的洋生姜。我不由得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

洋生姜这种东西,估计现在很多人没吃过也没见过,在我的家乡,又叫做“生姜芋”,它的学名我也是问了百度了才知道——菊芋,多年生草本植物,原产于美洲,其地下根茎呈块状,肥厚,形如生姜,故俗称洋生姜。

洋生姜的茎秆长得很高,昂首挺胸地立在房前屋后,或是荒坡野地的皱褶处。记忆中,它们好像自生自长,没有人去管它们。它们也从不计较土地的贫瘠,深褐色的块茎在暗处默默膨大,等待重见天日的那天来临。只不过,人们常常都会忘记收获。农村的各式咸菜太多,萝卜干、雪里蕻、腌莴苣、腌蒜头、咸鸭蛋,不缺那一口。偶尔想起来,就扛一把钉耙去挖一挖,方言叫“得一得”。很多人以为,挖地下块茎类的作物,要用铁锹,但实际上,只要不是扎根很深的作物,通常只会用钉耙。

挖洋生姜这件事几乎算不上“农活”,更多是一种乐趣。当年在地里刨洋生姜的情景至今还能记得,暮秋时节,不冷不热,阳光晴好的午后,小孩跟着大人,拎着篮子,蹦跳着走在乡野,身后有时还会跟着条狗子。洋生姜的枯茎倒伏在侧,大人用镰刀把枯茎割断,留下可以抓手的长度。双手握紧茎秆用力拔出,便带出串串姜块,摘落干净后扔在一边。然后开始用钉耙开始翻土,潮湿的泥土裹挟着大地的气息扑面而来,小孩子直接拿手去扒,指甲缝里全是土,可是不觉得脏也乐在其中。

孩子们喜欢玩洋生姜那干枯的茎秆,剥去茎秆外面灰褐色的硬壳,里面灰白的芯子质地绵软,有点像香烟的过滤嘴,孩子们就假装这是香烟,学着父辈们“吞云吐雾”。

新出土的洋生姜带着细密的根须,拎着篮子在河埠头上涤荡一番,泥水淋漓间,洋生姜那浑圆表皮就慢慢泛出赭石般的光泽。到家后再用井水洗刷干净,晾干水分,就可以准备腌制了。

腌制洋生姜是祖母的独门手艺,洋生姜的肉极其细腻,有点像莴苣,粗盐粒渗入肌理时,会渗出清亮的汁水。腌制过的洋生姜在坛子里静待两日,便可以吃了。此时的吃法有两种:其一是捞出洋生姜,清水冲洗后用开水烫一下,切成片,倒入生抽,芝麻油,家中腌好的蒜泥辣椒碎拌一拌,入口嘎嘣脆,搭粥下饭无不佳;其二是将洋生姜取出晾晒,待萎缩收紧后,另择清洁陶瓮,再次请君入瓮,以精盐、味精、白糖、酱油混合在陶瓮中交融发酵,这需要过些时日才可以吃。洋生姜是搭粥的绝配,一口白米粥,一片洋生姜。白粥的软糯混着洋生姜的爽脆,嚼在嘴里,咸香四溢。

想到这里,我又忆起前年深秋回乡,在老屋后面发现几株零星干枯的洋生姜,本待取钉耙来挖,转念一想,祖母已经故去,这洋生姜,大概也没有人会有心思来腌制了。落满灰尘的杂物间里,昔日陶瓮底还躺着几块干瘪的洋姜,像风干的记忆标本。

有时候我常常想,无论故乡带给你的到底是什么,最终你还是会想起它,会触景生情,会感时伤逝。我没有矫情,也没有刻意美化过去的岁月,只是年岁日增,倒是愈加怀念那个扒土寻姜的孩童,指甲缝里的泥垢、油菜花田里的狗子、洋生姜在齿间的脆响,所有细节都在时光窖藏中愈发清晰。

诗佛王维问“春草年年绿,王孙归不归”,斜阳将我的影子拉得老长,新发的洋生姜幼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晃。那些在地下潜滋暗长的根茎叩响记忆的门环,提醒我曾有怎样鲜活的春天,怎样热烈地活在大地上。

责任编辑:万韵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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