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亚平
嘉山是丹阳境内海拔最高的山峰。它紧临九曲河北侧,由北而南横卧在丹北镇境内。古老的镇常公路从它东边的山脚下蜿蜒而过。连同周边的黄山、塌塌山、周山、冒山、水晶山等大大小小的山峰,组成了宁镇山脉的链状余脉。
我老家距离嘉山大约也就五六里地。天气晴朗的时候,在初冬的黄昏,站在家门口的槐树底下朝西望去,缓缓西沉的夕阳正落在并不巍峨但极庄严的嘉山肩上。硕大的落日用尽余晖把山峦照得通体透亮。儿时的我常常眯眼眺望西斜的夕阳,幻想着用手指沿着嘉山的轮廓勾描比画。苍穹之下,白云朵朵,间或有鸟儿飞过,留在画面。我临摹的嘉山像极了一只圆润的茶壶盖子!
嘉山顶上那个圆溜的茶壶钮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谜底在我上了小学一年级后终于揭晓。我是在陈家弄上的小学。陈家弄小学坐落在陈家弄老街上。
八岁那年我入了学,上了一年级。上半学期就加入了少先队(那时候叫红小兵),脖子挂上鲜艳的红领巾,晚上睡觉也不舍得摘掉。到了下半学期,就戴上两道杠的臂章,做了中队长。
那一年清明节,学校组织我们去嘉山脚下的宦德胜烈士坟上扫墓。师生们一行几百人排成一条长龙,扛着红旗,唱着扫墓歌曲。我还记得歌词这样唱道:“翻过小山岗,走过青草坪,烈士墓前来了红领巾,举手行队礼,献上花圈表表心……”
待祭奠仪式结束后,老师们便带领大家爬嘉山。但听老师一声令下,大家轰然作鸟兽散。正是鸡嫌狗厌的年龄,便模仿电影里情节,争先恐后地冲啊、杀啊,抢占山头。
崎岖的林间小道两旁荆棘密布,灌木丛生;湿漉漉的石径山路上不时冒出翠绿的苔藓、洁白的小蘑菇,柔软的地钱(地皮菜)随处可见;间或有枯黄松果从虬枝盘旋的松树上掉落在头上也全然不顾。一百多米海拔高的山头十多分钟便登顶了。
我顾不上汗水湿透衬衣,苍耳子(毛拉子)沾满头发,忙不迭地寻找茶壶盖上的“壶钮”。随着同学的提醒,我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一座用毛石砌成的、足有三层楼高的圆形建筑物。一旁的数学老师告诉我,这是日本鬼子当初建的碉堡。
走到近处,只见碉堡里杂草有半人身高,几块发黑、被风蚀了的木板散落其间,应该是原来碉堡内部的木构件腐朽了掉落下来的。圆弧的外墙上分布许多孔眼,大部分被拉拉草(罗罗藤)、兔尾草等藤蔓植物缠绕遮掩……哦,这就是我凭空临摹茶壶盖上的“壶钮”了,我释然。
穿过碉堡的山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听着扑棱棱的鹧鸪空谷传音似的鸣啭,幼小的我心底漾起莫名的思绪。
站在嘉山之巅向东北望去,远处的扬子江隐隐约约像一条白绸带子。我的家乡就依偎在这嘉山脚下长江边上一望无际的大平原上。那里阡陌纵横,麦浪滚滚;那里瓜果飘香,牛哞羊咩;那里童伴嬉戏,爹慈娘亲;那里长眠着我的祖父祖母;以及,我所有牵挂。
我的耳畔似乎响起歌曲《再见吧,妈妈》的歌词:看山茶含苞待放,怎能让豺狼践踏……
这些,都是我儿时对嘉山的印象。那时的天空湛蓝如洗;那时的河水清柔似镜;那时的嘉山虽身负屈辱却庄重俨然!
若干年后随着采矿业兴起,嘉山四周硝烟弥漫,宕口遍布,灰尘蔽日。秀丽的嘉山满目疮痍,山顶的碉堡早已不复存在。好在政府及时出台相关政策,关停宕口,覆绿植绿。一个全新的嘉山风景区已然呈现在我们面前。
哦,故乡的嘉山,我魂牵梦绕的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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