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老鹅

■刘圆娟

茅山脚下镇子里，有几家店铺门口挂着一溜儿腌制老鹅，闻起来略略有点家禽腥气，更多是一种郁沉沉的咸味，凸显老鹅制作风味。

每年春节我们全家去茅山进香祈福，路过小镇，总要捎上一只老鹅带回家尝尝。老鹅承了茅山道观的香火情，也成了一道特色招牌美食。

记得第一次买老鹅回家，母亲先用清水浸泡，然后炖汤。汤很鲜美，但口味太咸太厚，不太适口。父亲和我都吃不惯，惹得母亲一边收拾残羹冷炙一边不停唠叨：“真是浪费！一百块钱一只呢！”

第二年去茅山烧香，母亲不愿意采购老鹅，唠唠叨叨数落我们不该被茅山这个招牌迷惑。但我还是禁不住诱惑，下了车，闻一闻农家自制的咸沉沉老鹅肉香，仍然还是亲自挑选一只肥硕的。

母亲跟我起了争执，赌气道：“嫌我做得不好！你自己煮吧！”

我参照本地腊肉的食用方法，将老鹅浸泡时间延长。大概半天工夫，泡完后老鹅就像洗了个澡，肥壮的身子泛起肉类特有的腻白色。

随后下锅熬汤，滋味还是挺鲜美的，只是肉嚼起来有点老，像树皮，像成了精，缺乏那种在舌尖上绵绵融化的酥香口感。

父亲很失望，摇头晃脑评价说：“还不如吃南京板鸭，菜市场的烤鸭！哪个滋味不比它美？”

但我有个固执的念头，只觉得茅山老鹅好不好吃，其做法占了大头，兴许是我和母亲厨艺欠佳，没有充分挖掘茅山老鹅真正的佳味。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今年开春我和父亲去茅山踏青游玩，同行的阿姨也采购了两只茅山老鹅，在大巴车上她谈吐热情，见我买了老鹅，她主动跟我分享老鹅的独门做法。

按照她的建议，我将老鹅放在清水里浸泡一晚上，然后换清水继续，直到清水变得浑浊，将老鹅切块装盘，放在蒸屉里大火猛蒸。

等老鹅蒸熟，馥郁厚实的肉香味弥漫一室，就连一向对茅山老鹅不屑一顾的母亲都忍不住垂涎：“好香啊！比我烧的红烧肉还香！”将热气腾腾的清蒸老鹅端上餐桌，自己先夹了一块鹅腿品尝，果然像阿姨说的，在舌尖上入口即化，浑然不似之前做的那样，又干又柴，肉质紧巴巴的。

经过反复浸泡蒸煮，老鹅的肉质变得绵柔滑腻，相当适口，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其鲜美爽滑的口感让一家老小惊艳不已。

母亲收拾餐桌，泡了壶热茶解腻，庆幸一般笑道：“还是你有眼光！没有错过这么好吃的茅山老鹅！这就是你的口福吧！”

我深以为然，口福这东西似乎有点神奇，关乎个人境遇与冥冥之中的选择。有人爱吃母亲做的家常菜，离家在外总是思念那一口；也有人热衷异国他乡的特色美食，行万里路，品万家味。而茅山老鹅带给我的口福，应是源自世间那份绵延不绝的香火情，与家人们对幸福生活的热忱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