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早酒叹人生

■江东苇

老夫“聊发少年狂”，约了友人，骑单车沿着大运河一路向南，夏天光亮得早，骑行到陵口的时候，虽然才7点不到，但日头已经喷薄而出。

日出东方，腹中空响。出发时粒米未进，此时就要吃点东西垫垫。早就闻得陵口的肴肉面是一绝，今朝来了，肯定是要尝一尝的。

于街上巡游，觅得一家最“热嘈”的面店（此处为避免广告嫌疑，面馆名字就不提了），食客们排着队，外面放着些桌椅，有些爷叔坐着喝酒，进入面馆发现大麦粥和生姜丝免费自取，还有各色咸菜、清汤等也可以自取。

“没得命咯，有大麦粥，赶紧打一碗‘呼’掉！”我同友人讲，大麦粥是丹阳人的命，并跟他们讲大麦粥的传说，他们听得津津有味，有人还拿出手机上网查询，看我说的是否有出入。

“抛”了几句，我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喝酒的人群中，这群人还不是一两个，店里店外好几桌人坐着喝酒聊天，7点不到就坐到饭店喝酒，难不成有什么“说法”？

据老汉走南闯北这么些年的经历来看，有喝早酒传统的地方，必有它的原因，不是靠山就是临水。山间多潮，早上起来喝一杯，除湿祛寒；水畔多码头，码头工人为不耽误货物上市，夜间、凌晨便开始卸货，忙碌一晚后找个小店坐下歇脚，顺便喝两口解乏。陵口既不靠山，也没有什么大码头，喝早酒的人倒是不少，让人甚是疑惑。

随便问了几位喝早酒的爷叔，他们也说不清楚，只晓得老辈人就有喝早酒的风俗了。其中一位67岁的郦姓老人讲，他自小跟着父辈们“上街吃酒”，开始“吃”的是邻镇出产的散装糯米酒，后来“吃”分金亭、洋河，有时也“吃”丹阳本地特产老陈酒和封缸酒，“一口酒，一筷面，一天都精神杠杠的。”

我同友人私下揣测，不知道是不是跟陵口这个地名有关联，史载陵口是南朝齐梁两代陵墓入口处，南朝顾野王《舆地志》载：“泰安陵、景安陵、兴安陵，在故兰陵东北金牛山。其中邱埭西，为齐梁二代陵，陵口有大石麒麟辟邪，夹道有亭，有营户守典之。四时，公卿行陵，乘舴艋，自方山由此入兰陵，升安车，轺传驿置，以致陵所。”既然这么多皇家陵园在此，那么修建这些陵墓定非一朝一夕之事，工匠役夫、各色人等的吃喝拉撒也定是海量，旷野之地，风餐露宿，汉子们不免要弄两口，提神驱寒，长出力气好干活，慢慢就成了定势，流传下来了。

当然，这只是个人的胡乱猜测，无任何考据，欢迎此间专家学者批评指正。

喝早酒的人，是不拘下酒菜的。一来几样咸菜免费，二来你叫个面条，总会有浇头，有的爷叔，让老板先炒浇头单上，唤作“过桥”，正好搭酒。等酒喝完了，再上面条，这个时候已然半饱，只需一小把面条，刚好干拌能几筷子挑匀了。

闲聊中可以看出，来喝早酒的爷叔们可分两种：一种是退休后回乡间安享晚年的，这类人有退休金且对时事政治较为关心，把喝早酒当成聚会聊天的乐趣；另一种是附近乡民，熟人朋友多，也有“酒瘾”，早晨来两杯，舒展舒展筋骨，过会儿好去“做生活”（出力干活），这两类人互有交集，正所谓“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

陵口繁华范围不大，一条十字街，走完就算逛完了全部。清晨的雾气氤氲着酒香，在迷醉之中透着市井生活的样子，竟然生出了莫名的勃勃生机。有忙有闲的日子，才叫日子。

我同友人正感慨如今人们日子好过时，突然面馆外传来一阵喝骂：“清大老早就来灌黄汤，就不能帮着带带小孩？快点跟我走家！”

循声望去，一名神采奕奕的爷叔，连声打着招呼“下次再聚，下次再聚”，讨好地牵过小娃娃的手，同来人慢慢朝回走去。

我同友人相视而笑，居然有些羡慕了。正所谓：一口早酒叹人生，怡然自得享人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