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为她“生的尊严”带去希望？

23年前，她因一剂针“坠入黑暗深渊”，治疗未果后她绝望自杀，却终是在父母的呵护庇佑下“赖活”了下来。然而，如今母亲因病逝世，年迈的父亲心有余而力不足，她生的意志又一点点消磨……

谁能为她“生的尊严”带去希望？

本报记者　尹媛

陵口镇早巷村陆家村离集镇的距离并不算远，但这几个月来，陆洪如并不常去，陆美凤更是一次都没去过。

“别说镇上了，就是这个家门，我都100多天没有出过了。父亲为了照顾我，为了料理家务事，如今也很少出门了。可是，即便父亲再辛苦，我再努力，我们的日子还是一天天的越来越没指望。父亲把我的药都放到我够不到的高处去了，我知道他担心什么，可我更知道他内心和我一样绝望。”陆美凤说话很吃力，吐字也不十分清楚，可她努力发出的这一字一句，却像是敲在了听者的心上，而坐在她身旁的父亲更是潸然泪下。

前几日，陆美凤从前的同学无意间获悉了她近年来的遭遇，众人商议后，相约着来到了陆家村。同学们满满的温暖爱意让陆美凤露出了久违的笑意，陆美凤的过往境遇与如今现状，也紧紧揪着同学们的心……

近来，父女俩像是被“困”在了家中。

记者 尹媛 摄

陆美凤在同学和父亲的帮助下起身。

陆洪如给女儿倒水服药。

尽管对家务不熟悉，但陆洪如还是尽可能地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的。

打了一剂针，好好的姑娘“瘫”了

陆洪如从16岁起便当起了装卸工，认识并结缘妻子毛春娣后，便默契地开始了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生活。“我在外面干苦力挣钱，她在家种田忙农活做家务，各有分工，虽然日子苦，却也算过得幸福。”陆洪如、毛春娣夫妇俩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尽管儿女们的到来让家里的负担更重，但看着他们一日日地健康长大，两口子觉得什么都值了。

然而，幸福平淡的日子并没有像陆洪如和毛春娣期待的那样一直持续下去。1995年年末，20岁的女儿陆美凤突遭“横祸”。“美凤那时候在镇上一个眼镜厂做操作工，傍晚下班时推着自行车出厂门，却不小心摔了一跤。去卫生院打了一针破伤风，结果从此她的人生就毁了。”尽管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但每每说起，陆洪如总是按捺不下满腔的心疼。在父亲抬手抹泪的间隙，陆美凤接过了话头。

“我出事那天是12月16日。”陆美凤自己也很惊讶，打完针就失去知觉的她究竟是如何将那天的日期记得如此清晰准确的？可她就是记住了。“我推车摔倒后，右眼的眼皮擦破了，伤口其实并不严重，但是卫生院的医生说，因为那块地方灰尘、金属屑多，还是打一针破伤风比较保险，我想了想似乎有理，便应下了。”陆美凤不止一次地想，若自己能提前知晓这一针打下去的后果，那么她或许更愿意承受感染的风险吧。

针打好后，陆美凤提裤子的力气都没了，不一会儿，她彻底瘫倒昏迷了，还抽搐不止、大小便失禁。

求了一年医，求生意志磨没了

在卫生院住了一夜，抽搐、昏迷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陆洪如决定不再耽搁，当即将女儿转入了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在重症监护室抢救了5天5夜，美凤终于醒了过来，转入普通病房。可是因为对青霉素过敏，美凤一直紧握的双手长满了泡，身上更是出了满满的红疹子。”陆洪如和妻子没想到的是，女儿出了重症监护室，虽然清醒了，可是抽搐的症状却丝毫没有减轻。“有时候抽得严重了，便像是救不回来一样。医院里的专家会诊了一次又一次，都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三个月后，院方建议陆美凤转去其他医院试试看。

为了照顾陆美凤，毛春娣放下了家中的田地，陆洪如向工作单位请了长假。从常州市第一人民医院出院后，夫妻俩将女儿带到了南京铁道医学院。专家会诊、拟定治疗方案、不断调整方案……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接受了挂激素治疗的陆美凤几乎是瞬间便胖了起来，可她抽搐的症状依旧没有好转。“后来我们听人说上海华山医院不错，就又从铁道医学院出院，带着美凤去了上海。”陆洪如说，去上海前，为了筹钱，他去银行贷了300元钱，然而由于一时大意，他竟然将装钱的包遗漏在了银行。“回家后才意识到包丢了，美凤她妈急得拿起扁担就想打我，幸好后来我又回头找回了包和钱。”然而，辛苦借来的钱并不足以支撑在上海医院的三个月，为了让女儿填饱肚子，陆洪如和妻子常常饿着肚子用盐开水充饥。

又是三个月后，陆美凤又被医院劝回了。这一次，陆洪如和毛春娣带着女儿去了南京脑科医院。“我们到处借钱，最后已是无处可借了，可是借来的钱让美凤做了两次脑部手术，第一次效果还好，第二次却让我们都后悔了。”陆洪如说，陆美凤在做完第二次手术后，不仅面部五官出现了歪斜，就连基本的开口说话也做不了了。三个月后，无计可施的医生建议陆美凤回家休养恢复。

吞了一瓶药，母亲守了三天三夜

前后折腾了一年多时间，陆美凤不仅没有盼来抽搐症状的减轻以及身体的好转，反而因为长期卧床导致无法起身，甚至连基本的说话交流能力也丧失了，陆美凤绝望了。

“那时我也不过20多岁的年纪，可是一年的治疗不仅让我身材发福，还成了一个站不起、走不了、开不了口的废人。而且我也明白当时家里的状况，欠了一屁股债，再也拿不出钱给我看病了，何况我就算再继续看也治不好了，我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便萌生了想要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一天晚上，在母亲帮助下服完药的陆美凤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把一瓶精神类药物藏在了手边。深夜，待父母都睡熟后，陆美凤拿出偷藏的药，服下了20片，而后，便没了知觉。

第二天一早，起身照料女儿的毛春娣突然发现女儿几乎“仅剩一口气”了，看到一旁的药瓶后，她也明白了其中缘由。“当时我们想把美凤扶起来，可她完全坐不住，整个人就像一滩泥似的，只能平躺着。”陆洪如说，妻子毛春娣一边掉眼泪一边守在女儿身边，喂水、喂吃的，整整三天三夜没合眼，终于让美凤找回了生气。“那时候我虽然开不了口，可是意识还是清楚的，看着守在我床边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母亲，我终于想明白了，哪怕是为了父母，我还是要留着这条命的。”

陪了一余生，倾尽所有庇佑爱女

此后的日子，陆美凤一改从前绝望消极的态度，慢慢扶着父母的手尝试起身、尝试站立。

“女儿虽然身体还是那样，但精神好多了，老伴说家里她一个人能应付，便催着我去上班，毕竟家里三个人还要吃饭生活。”然而，陆洪如并没能如愿上岗。由于长期劳累、挨饿，陆洪如被查出了肝硬化，几经申请及领导通融，单位为陆洪如办理了病退。“那时候的工资是73元一个月，虽然少，但至少也是一份保障了。而且我也能安心在家里随时给老伴搭把手，照顾女儿。”

十几岁便外出卖苦力的陆洪如其实对家务事一窍不通，但妻子毛春娣理解他、包容他，对他的要求也仅是做好单位的工作就可以，自己却包办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一切事务。当然，在照顾女儿时，毛春娣却乐得让丈夫一起参与。“美凤治疗时身材严重变形，体重也猛增，所以她妈妈一个人很多时候弄不动她，必须我们俩一人一边扶着才行。”陆洪如说，有时候看妻子整天忙这忙那又不让自己插手，他也心疼地问过她累不累，没想到妻子却跟他说：“如果自己后半辈子能一直这么照顾女儿和他，也就心满意足了，完全不会觉得累、想要放弃。”

陆美凤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在父母的庇佑下再“贪求”多几年的“安心”，可是，多年的心理和生理重荷终究还是压垮了母亲，毛春娣“余生再长一点可以陪女儿”的念想终究还是落了空。

塌了一方天，她想要生的尊严

今年5月16日，毛春娣突发中风。“送进医院后，医生说她是因为长年辛苦毁了身体的根基，而这一中风便也没了转圜的余地，脑子里面堵了，舌头都僵了。”陆洪如至今都想不通一向无病无痛、身体康健的老伴怎么就突然病倒了。6月9日，毛春娣医治无效，去世了。

“母亲一走，我觉得天都塌了，心里的绝望感和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陆美凤说，由于母亲在世时包揽了家中的所有家务，父亲陆洪如几乎什么都不会做，可如今不仅要从头学起，还要担负起照顾她的重担。“母亲走后，父亲学做饭、做菜，学洗衣、打扫，还要照顾我这个、那个……虽然父亲很努力很用心了，可是他年纪已经这么大了，身体也不好，而我毕竟是女儿，又这么胖，生活中还是有太多不方便的地方了。”陆美凤说，父亲陆洪如今年已经84岁了，早在2010年便因为突发心肌梗塞做了心脏支架手术，如今每天还要服药，她实在不忍心让父亲因为照顾自己受累而影响身体。而且，陆美凤也表示自己生理期、洗澡时的诸多不便也实在无法让父亲帮忙。

近来，陆洪如察觉出了女儿的变化，而他也做了防范。“自从她母亲去世，美凤就再也没出过门，很多事也总强着要自己做，可又做不了，上次就摔在了洗手间。我大概能猜到她的心思，所以把药品都放到了她够不到的高处。”陆洪如说，自己也想过要给女儿请个护工，可是他的工资虽能保障父女俩的基本生活和每日必备药物，却无论如何也不够支付护工的费用……

如果有爱心人士愿意帮助陆美凤，可与本报爱心热线86983110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