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涛
每到一地我都会去古玩市场逛逛看看，期待是否能碰到有关马相伯先生的实物资料。
由于年代久远，又经过数次战争，马相伯先生的绝大部分遗存都已丢失或损坏，碰到的几率很低。但功夫不负有心人，近日，我终于在某地看到一张照片，且一眼就认出正中端坐着的是马相伯先生，同时还认出后面一排有先生的儿媳马邱任我，以及李公朴等人。虽然是一张翻拍照片，在确认照片的真实性之后，我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并在兴奋过后开始了对照片的研究。
这是一张拍摄于1934年的照片，共有10个人参与合影，照片上端写有文字：“马相伯先生欢宴驻意首任大使刘文岛氏留影”，马相伯与刘文岛坐在前排，相伯老人当时已是95岁高龄，看上去却仍然显得精神矍铄，刘文岛仪表堂堂一副学者模样，手里还捧着一卷纸张，想必是刚从相伯老人那里讨到的墨宝吧。后排站立着的8个人经研究确认，从左至右依次是顾守熙、陈彬和、马邱任我、陆耕隐、李公朴、沈履道、万震夏、何理中，皆为民国年间的名人。可以说，照片中的每一位都是传奇人物，都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合起来可算得上是一部民国史。其中，李公朴是著名的“七君子”之一，大家已经从中学教科书中读到他的事迹，不用赘述了；马邱任我是马相伯老人的儿媳，从十八岁开始守寡，养育遗孤、侍奉老人几十年，任劳任怨，是公认的中国妇女界楷模。
本文将重点介绍其中的两位著名人物，一位是刘文岛，一位是顾守熙。刘文岛先生是民国年间卓越的外交家、政治家，字尘苏，湖北广济（今武穴市）人，其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学部，后赴法国巴黎大学留学，获法学博士学位。1925年夏回国，任长沙省长公署顾问、武昌中华大学教授。1926年5月赴广州，参加北伐战争。1927年后先后任汉口市长，湖北省财政厅长，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总政治部副主任，中国国民党第三届中央候补执行委员，武汉特别市市长，湖北省政府委员兼民政厅长。1931年起先后任驻法国、奥地利、意大利公使。抗日战争爆发后回国，任最高国防委员会委员。刘文岛先生为人耿直，有强烈的爱国心。抗战期间，刘文岛因经常当面批评蒋介石的消极抗日政策，遭到蒋介石的怨恨。为此，刘文岛萌生退意，隐居重庆著书立说。1949年，刘文岛去了台湾，但拒绝出任任何职务，也不与高层人士往来，于1967年6月11日孤独病逝。因此，刘文岛先生在两岸民众中口碑皆不错。他精通英、法、德语，是国民党内公认的才子。民国时期的“广济五杰”之一，其余四人为居正、饶汉祥、郭泰祺、张导民。1931年，刘文岛先生任驻德兼奥公使，1933年调任意大利公使。此前，我国原驻外国使节均为公使级，经刘与意交涉，两国同意升格为大使级，此后我国驻外国公使均援例升为大使级。刘文岛于1934年10月17日升任为驻意大利全权大使，遂成我国驻外国的第一位大使。
到意大利履职，免不了要与梵蒂冈罗马教廷打交道，马相伯老人与罗马教廷渊源颇深，为此，刘文岛特地拜访马相伯，就是想亲耳聆听相伯老人的教导，这一张照片就是刘文岛先生赴任前，拜访相伯老人时，相伯老人举办家宴招待并在寓所前合影留念。刘文岛先生精通英、日、法、德、意等国语言，在意大利向墨索里尼呈递国书时，以意大利文恭述颂词，其人高大，仪表极佳，为墨索里尼所佩服。1937年11月8日，意大利承认“满洲国”时，刘下旗回国。在外交上不卑不亢的刘文岛为中国赢得了尊严，也受到国人的尊敬。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刘文岛先生的二公子刘共展先生，同样是外交界的名人。刘共展旅居美国，虽然不是专职从事外交工作，但也为中美外交做出了突出贡献。他谙熟中美文化，曾于1972年被美国国家广播公司请去随尼克松访问中国，在北京拍摄纪录片，并担任周恩来总理与尼克松总统之间的翻译，后又多次回国拍摄新闻纪录片，由其拍摄制作的电视剧《大鸟大中国》曾获得美国电视最高最优奖，并多次在中国和美国放映。一家两代人都曾为中国外交事业做出巨大贡献，实属罕见。
后排左侧第一人是顾守熙先生，顾守熙是马相伯老人的弟子，长期追随老人左右，是老人最亲近最得意的弟子之一。马相伯在上海的很多社会活动都能看到顾守熙的身影。顾守熙字仲咸，洗名斐理伯，安徽合肥人。震旦大学法学系毕业后去法国留学。1918年获巴黎政治学院法学硕士学位。1920年获该校法学博士学位。回国后任震旦大学法学教授。
民国17年（1928年），顾守熙在上海法租界会审公廨执行律师业务，民国20年法租界会审公廨改组为第二特区地方法院，直隶江苏高等法院第三分院后，顾守熙任法租界代表律师。他任职律师期间，尽力保护遭受迫害的爱国志士，曾竭力营救史良、邓中夏等爱国人士和共产党员。
顾守熙先生还与韩国爱国领袖人物金九、第一任政府总理李东宁有密切交往，建立了深厚情谊。韩国爱国领袖人物金九先生，即后来的大韩民国临时政府主席，曾在上海马当路306弄4号生活和工作过多年。当时顾守熙与金九是邻居，由于志趣相投经常交往，遂成为了好朋友，期间马相伯也在顾守熙的引荐下，与韩国各位领袖有过交往。金九离开上海时，将该房屋给了顾守熙居住，现在这一住地成为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纪念馆。韩国临时政府是1919年在上海成立的，并在上海选举出了大韩民国历史上第一任总统、第一任总理和第一任所有部长级长官；在上海召开大韩民国历史上第一次政府代表会议；在上海通过大韩民国历史上第一部宪法。1932年4月29日，日本侵华军方为庆祝天皇的生日，在上海虹口公园举办庆典。金九在普庆里4号，策划了一起当时曾引起轰动的针对日本侵华军的“虹口公园炸弹案”。韩国爱国志士尹逢吉4月29日早上，在金九安排下，打车从华龙路（雁荡路）元昌里13号出发到虹口公园。在日本白川大将等众魔头，得意忘形地站在检阅台上展现其淫威之际，尹逢吉扔出的炸弹给他们当头一棒。死伤高级将领五六人，场面极度混乱。可惜义士当场被俘，后被押到日本处死。出了这样的事，日本方面马上派人到法国租界交涉，并派出人马到法界抓捕韩国临时政府人员。
顾守熙获得信息后，立即通知了他们的邻居——韩国临时政府的副主席李始荣、总理李东宁、财务部长金澈，请他们马上撤离。那时韩国临时政府很贫苦，顾守熙、刘龙生夫妇给了他们4包用红布包好的银元，共计400元，帮助他们撤离上海。有资料记载，当时马相伯也曾经给予过金九等人一些资助，帮助他们脱离险境。后来临时政府的房屋转给了顾守熙夫妇使用。
韩国临时政府与顾守熙先生的因缘，不光是顾守熙同情韩国被日本吞并后的抗争，另外还有邻里之情。曾经任临时政府财务、军务部长的金澈，其太太是接生医生。她为顾守熙夫人在家里接生了两个孩子，即顾守熙夫妇的儿子顾石华和女儿顾珊珊，并照看他们多年，建立起浓厚的情感。当顾守熙子女后来应邀访问韩国时，金澈女儿专程从美国回国接待，共叙以往的情谊，成为一段佳话。
从这一张照片中，我们看到了马相伯老人交往的朋友以及弟子，都是中华民族永远值得纪念的人物，我们回顾他们的事迹，缅怀他们的精神，就是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在新时代为中华民族的振兴不断积蓄新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