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群山水画的超群之处

■印彧

编者按：已故画家羊群先生，是丹阳画坛“五老”之一，其独创“金石皴”绘画技法，擅长焦墨画，部分作品行销海内外，在当今画界独树一帜。现刊载丹阳籍古字画鉴定师印彧先生对羊群作品的赏析。

中国水墨山水画应肇始于唐王维，然王维之作至明季已消失于历史的沙尘。董其昌毕其生苦寻王维山水，宛如孔子之梦周公，终成泡影。倘若没有东坡先生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评论，王维固当寂寞后世而无闻。而后所伪托之王维《画山水论》文字浅陋，殊不足观。清绝的真迹消遁，而粗俗的文字流传，真可谓美术史之悲剧。追溯羊群老先生的艺术传承，他无异是南宗山水画的最后守护人。我称为“最后的”，是由于当今之世，滔滔乎天下皆是心浮气躁之辈钻营山水画事业，蝉蛄嘹噪于画坛，南北呼应，谬说飚起。视其作品，则恶笔纵横，略无修养。孔子所深恶之“怪力乱神”已成新潮，而气焰甚嚣尘上，于西方所谓后现代接轨，不免使之发出“大雅久不作”“式微式微胡不归”之叹。

绘画本是寂寞之道，羊群先生以他撄宁澹泊的心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品格。六十年来寻常巷陌、斜阳草树中虔诚而静谧地在水墨世界中游弋，笔自清华，格自高逸，那是一片般若之境，那是智慧的所在。六十年与世无争，“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见《老子第六十六章》）这是谢绝荣华、杜门却轨的隐士生活。于是，他在冥冥中与天地精神相往还，他画的是一首首王维式的诗，在水墨迷雾处，我们不禁高吟苏东坡“记得醉翁语，山色有无中”的华章。同时，为我中华文化尚未沉沦于溷浊的泥淖而庆幸。这片水火不能侵、虎豹不能入的家园，原来是几个隐士所捍卫，他们是吕去疾，顾莲邨、荆位辰、张祖源和羊群等，而硕果仅存者乃我丹阳人羊群，这自是丹阳人的无上荣光。

所谓“新意”，世上多有认识之误区。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以还，西方世界皆以新潮标举，然而艺术终极的追逐是“好”与“坏”，而不是“新”与“旧”，当其作品“好”，则“新”在其中，有论者谓羊群先生画缺新意，我以鉴定家眼力则与之龃龉。我以为羊群先生的作品，清新之气溢于楮外，驰于颖端。此论者所谓“新”，恐正为当今浑浑噩噩，识浅学陋之辈的作品。更有出言不逊者，谓羊群先生之作品较李可染如何，较黄宾虹、潘天奇如何……其识至浅，如锥之划地，如管之窥天。艺术家到达某一境地时，皆则无可比胜，各是其是，各非其非，从他们独行的风格中展示出自身的灵魂，好事者正不必为古人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