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向珍
仲夏时节，金色麦浪包围了村庄的时候，苇塘里的芦苇和蒲草就长得比大人都高出了许多，风来一阵，麦浪起伏，芦苇飘摇，蒲草飘香。
母亲把金黄的黏小米泡在黑瓦盆里，把褐红的小枣也泡在黑瓦盆里。黏小米是自家地里种的，小枣是自家树上结的，它们在黑瓦盆里溢出甜香无比的味道。米和枣都是用来做粽子的，小时候的日子穷，北方大米特别稀罕，更别说黏糯米了，其实有黏小米粽子可以吃，清苦的童年已经是非常幸福了。
有了米和小枣，就差苇叶和茅草了。母亲把采苇叶和剪茅草的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带上磨得铮亮的剪刀和镰刀，去东边的苇塘里剪苇叶割茅草采香蒲。我的家乡是芦苇的天堂，长长短短的芦苇一片片的繁茂在水沟边野地里，诗意的葱绿蔓延。苇塘里水肥充足，苇叶长得最宽，用来包粽子再好不过。我们光着脚丫，欢天喜地地在清凉的苇塘里穿行，芦苇中上部的苇叶最大也最绿，我们把剪下来的苇叶放到花布书包里，整齐地排好，带回家里。苇塘边有细长柔韧的茅草，清香袭人的蒲草，我们用镰刀分别割上两捆，背回家里。母亲把苇叶和茅草仔细地清洗干净，放在大铁锅里煮过，苇叶由碧绿变成了墨绿，茅草由淡绿变成了深绿，散发着好闻的青草香味。
母亲坐在五月的阳光里，院子里的那棵老家槐下面，在斑驳的树阴里不紧不慢地包着粽子。四五个苇叶层叠，金黄的小米衬着墨绿的苇叶，在母亲的手中变成了好看的三角形的粽子。每个粽子都用茅草系得结结实实的，整齐地码在大铁锅里。煮粽子是很费时间的，火候也不能太大，老家槐东边的露天灶，灶火红艳，袅袅的烟气裹着诗意的糯香满院子飘飞，亲切而诱人的味道里，我们兄妹四人快乐的如同过大年一样，兴奋得满院子疯跑。
端午节一大早，母亲把艾草和香蒲用红线绳系在门框上，把五色棉线系在我们的手腕上，把红布缝好的尖尖的两个红辣椒系在我们的衣襟上。我们馋涎欲滴地围着灶台，焦急地等待着粽子出锅。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停止了往灶里填草，再眼巴巴地看着锅盖上方的热气飘得散了短了，粽子就可以吃了。
母亲把粽子捡拾到白色的粗瓷大碗里，米香和草香一缕缕交织缠绕到分不清彼此。绿色的苇叶一层层剥开，金黄中嵌着枣红的粽子在我们的眼里心里光芒万丈。做教师的父亲在满屋飘散的粽香里，给我们讲着屈原，讲着《离骚》，讲着江南水乡的汨罗江，讲着那些永远流传的历史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