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不住的离情

核心提示: 彩丝轻缠,小符斜挂,这一丝一符,情意悠悠,辗转绵长,串起了家乡一个个浓情的端午。

■卜小东

彩丝轻缠,小符斜挂,这一丝一符,情意悠悠,辗转绵长,串起了家乡一个个浓情的端午。

年年端午的清晨,在母亲细碎的脚步声里,家门口便挂上了五彩的纸葫芦,以及绿绿嫩嫩的杨柳枝,它们轻盈地在初夏的晨风里荡漾,摇曳着母亲对幸福生活的期盼。

燕子来时,梨花过后,我们这些孩子们便开始日日翘首盼望着端午。那时候,日子里有期盼,那期盼就是一种幸福。临近粽香五月,母亲在日夜操劳之余,闲暇时便着手准备五彩的丝线和斑斓的折纸,然后轻轻地,隆重地,压在衣柜的角落。

那时候的日子,凡是和吃、玩有关的节日,都在孩子们单调贫乏的生活中不可多得。端午,可以吃粽子,可以叠纸葫芦,手腕可以挂上五彩的丝线,那是一个绚丽的节日。在童年的期盼中,在扳着手指的碎碎念里,端午,似一场初秋的薄雾,悄无声息地落在老家的院子里。那一个个端午的清晨,我们兄妹几个在粽香和杨柳的清新气息中被母亲轻轻摇醒,然后等着母亲帮我们一一系上五彩丝线,这丝线可避祸可除灾。边系丝线,母亲边絮絮叨叨:丝线系住一家人,平平安安不分开。我们如叽叽喳喳的麻雀,围在母亲周围,吃着粽子,似懂非懂地接受母亲的絮叨。一根一根丝线系完,我们又雀跃着去给母亲和父亲系上丝线,那时,父母慈爱的笑容,我们童年的欢声,飘荡在初夏的小院,经久不去。

一年一年,我们在五彩丝线的环绕下,渐次长高,而母亲却在粽香和丝线的操劳里,渐渐白头。即便如此,看着家人团圆美满,母亲沟壑纵横的面容上,依旧笑意盈盈。母亲越发钟情于每年端午的丝线,系住家人,团圆平安。然而,这世间的悲欢离合,怎是一段五彩丝线可以牵绊住的?

在老家小院里长大的我们,终究不肯囿于那个小院,如离巢的雏燕,义无反顾地冲向远方的天空。哥哥和我,先后南下,为了成功,为了逐梦,将母亲系了一辈子的丝线决绝地挣断。从那时起,每年端午,再也没有人带着絮语将丝线绕上我的手腕,此生,我都将再也无缘端午丝线。可以想像,在家乡遍系丝线的端午,母亲和父亲是带着怎样的思念和忧伤,在小院里默默地熬过空落的日出和日落。在这煎熬中,父母枯坐白头。

丝线系不住的,不仅是世间的生离,还有无情的死别。在父亲生命的第六十六个端午节前夕,他终究是抛下一腔对儿女的牵挂,抛下心头未了的心事,驾鹤西归。没有了父亲的陪伴,母亲的日子更加陷入无边的虚无,母亲也更加苍老。系了一辈子的丝线,为何就系不住身边人?

以后的端午,母亲不再忙碌。年轻的母亲,是家里大小节日的操办者,而在那之后,子女离散,伴侣长眠,所有的节日似乎都再与母亲无关。每年端午,打电话给母亲,母亲淡淡应和:粽子不包了,包了也没人吃;五彩线也不准备了,准备了也没人戴。母亲语气淡淡,带着自嘲。我在电话的另一端却潸然泪下。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就在耳畔,我却摸不到母亲,关山千里,传递不了一个拥抱。泪水叮咚,滴落在手边我自己裁出的丝线上,这丝线,没有妈妈的味道,童年端午的丝线,只能永远蛰伏在记忆深处。

又是一年端午,我给小儿手腕缠绕上五彩丝线,情境转换,此时的母子,恰就是二三十年前的母亲和我。我多想,太阳从西方折返,落到东方的地平线上,蒲公英的种子从风中飘回,聚成伞的模样,轰鸣的火车,隆隆地退回家乡,而母亲,系好丝线,帮我把书包背上。

责任编辑:周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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