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采春茶

■何龙飞

采春茶，累并快乐着，但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值得我永远珍视与怀念。

故乡的茶树总是常绿着，一株株，一梯梯，一片片，镶嵌在茶山上，清新可人。尤其是在春天，阳光明媚或风调雨顺，均会助力茶树，催生出嫩茶芽。再在大地及肥力的滋养下，嫩茶芽长成了一叶一芯，可把父母乐坏了，至此，春茶就可采了，既可卖钱，又可自家炒来吃，还可传承劳动本色，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父母趁着清明前夕，背上背篼，带上尚小的我，来到自家的茶山上采明前茶。先把我安顿在茶梯上自由玩，接着就放好背篼，略弓上身，伸出手，让拇指与食指搭在一起，其余手指弯曲，做好采茶的准备。瞧那些茶树上嫩黄的茶芽，想想钞票或饮茶的清香，父母便有了动力，自觉地张开拇指与食指，夹住茶芽，用力一摘，茶芽就断，再盯准其他嫩茶芽，有序采摘。很快，一大把嫩茶芽就握在手中。实在握不了，自然会丢进背篼里。这时，父母往往会舒口气，摆两局龙门阵，一则排解寂静与单调，二则打发倦怠，鼓足干劲，三则瞅瞅在一边玩耍的我，不脱离他们的视线，确保安全。就这样，一把把嫩茶芽丢进了背篼，慢慢地垒起小山丘。累了，父母就轮流地小憩一会或喝喝茶水，活动活动筋骨，以便备足劲再采。我呢，咿唔呀唔地唱啊，跳啊，像是在给父母伴奏，共同演绎美轮美奂的采茶曲，又像是在给父母加油、鼓劲，因而获得父母的口头表扬，乐了我好一阵。经不住采茶的诱惑，我玩累了，就学着父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试着采茶。嘿，真灵验，嫩茶芽断了，茶香扑鼻而来。我的兴趣越发浓厚，在父母的指导下，配合默契，接二连三地采茶。饿了，回家热冷饭吃。吃完饭，喂过猪，一家人赶到茶山继续采茶，只因这茶最嫩、最好，得抓紧时间采。一周后，明前茶就采完了，均被父母及时背到十里乃至二十里外的茶厂去卖了个好价钱，喜煞了一家人。

那茶树格外争气，嫩茶芽不断上长，也越来越多。父母满心欢喜继续采茶。当然，我这个脚跟腿，从没有掉队，成了父母采茶的帮手。每当嫩茶在手，闻着清香，就会觉得惬意而踏实；每当疲倦至极，只要哼点小曲或吼两声，就会重新振作起来；每当小手采春茶后变黑，就会庆幸与茶零距离接触，倍增亲近感；每当小手被勒伤或痛，就哈哈气，减轻或消除痛苦，接着再采；每当有虫来袭，就适时驱赶或拍打，保证了采茶的顺利进行。特别是望着背篼里的清明茶，父母及我一样喜上眉梢，心里如吃了蜜饯般快乐无比。结果是：清明茶依然卖好价钱，除此之外，父母还用土法炒出了清明茶，系紧后，悬吊于木楼上，供自家享用。

暮春时节，春茶更加茂盛，长至两叶一芯，就算老了。不过，父母还是会采两叶一芯的春茶，背到茶厂去卖。虽然价格较低，但至少能积少成多地攒钱，缓解家庭开支的压力。

直到夏天来了，茶叶越长越老，茶厂不收，自家也不做茶，春茶就只好退出季节的舞台，采春茶随之谢幕，只待来年。盘算着春茶的收获，回味着采春茶的酸甜苦辣，我们一家人其乐融融。

一年又一年，采春茶成了我家的“必修课”。伴随着我的外出读书，采春茶越来越重要，可以卖更多的钱，可以炒出来去送人融洽关系。父母谙得此理，每逢春天，就会加班加点、乐此不疲地采春茶，采出辛劳，采出希望，采出美好的明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父母的鼓励、支持下，我一路过关斩将，先后考入重点中学、中专就读，实现了告别黄泥巴脚杆、有三两缸钵的夙愿。对此，我和父母满意、高兴、欢乐就甭提了，对春茶的感激与时俱增。所以，我会在每次回家时，爱到茶山上转悠，与茶们来一次心有灵犀一点通，聆听茶语，得些茶悟。每年春天，我会触景生情，回忆起那些山野的春茶以及采春茶欢乐而辛苦的时光，写写春茶的文字，诵诵春茶的诗词，遥祝辛苦的父母，权当对春茶与父母的感恩。

十八年前，故乡发展壮大了种茶基地，茶厂规模越来越大。但是，父母倔强得很，考虑到儿子已成家立业、家庭开支明显减少、用不着采茶卖了，就未将自家茶山流转出去，仅采些春茶来炒，供自家吃。渐渐地，父母采春茶的次数少了，茶山也就荒了，采春茶只好成为我们的回忆。

今春，目睹微信上采春茶的图文后，我浮想联翩，情不自禁地怀念采春茶，只任那些时光倒流，只任那些爱恋感动心儿，只任那些情愫温暖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