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塾先生轶事

  旧社会,子女学习文化靠私塾。那时家乡的父老特别重视对子女的文化教育,我们界中村400多户就有13座大小不等的私塾学校。那时教书的不叫老师而称先生,私塾先生有到外村请的,教出来的学生优秀者再做私塾先生的。早年康家埭的私塾开始时就是请十四圩埭的蒋惠清来做先生,他的学生中就有朱其良、徐恒忠两位优秀者分别在姚家埭和康家埭做私塾先生,并且两人都同时追随李季、管文蔚、陈毅等参加地下抗日武装并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朱其良后来成为丹北地区革命领导人之一,解放后随陈毅赴上海参与接管工作。徐恒忠是当地党支部书记,国、共、伪并存期,曾受命在乔良成家创办公学,时称洋学堂,徐恒忠任校长,教科书都是自己油印的进步教材。反动派怀疑徐恒忠是共产党,将他抓到黑木桥拷问,徐恒忠未肯暴露党员身份,但家人出三十担大米将他保释回家后即自动脱党。解放后,徐恒忠任康家埭小学校长,文革”中被打成叛徒、特务批斗示众,平反后在教育工作岗位上干到退休。还有赵家埭李坤小和陈家埭的陈老五均自己出钱、出房办私塾,分别请东头港的何启朝、安乐姚德元先生来家教学。何启朝教学特别严厉,每日要求学生来上早课背书,有学生背不出书,他会将书扔到他脸上,还要用木尺打手心,直至将书背熟为止;而姚德元老了以后让其子姚东升继任,姚东升二十五岁未婚,有责父之意,便写了一首打油诗给父亲:小儿今年二十五,衣服破了没人补,若是再过二十五,我的骨头好打鼓。”姚德元也同样以打油诗回复儿子:我四十三岁讨你娘,养尔一般小二郎,供尔读书上学堂,如今已会嗨文章。”一时传为佳话。
  也有本村人自己做先生的。
  永胜洲的姚德昆与姚恒元合资在村西头建学堂,姚德昆自己在学校任教。姚德昆还是个开明士绅,家中经常驻扎地下抗日武装,老百姓做的慰劳鞋都是经他的手转交给新四军。解放以后,姚德昆将学校房子捐献给村里,并迁移到村中心建村级小学,自己到学校任教直至退休。永胜洲的姚炳纯、赵家埭的陈相元都分别在自己家中办私塾并亲自教育村中子弟。
  姚炳纯不拘小节,嬉笑怒骂也不顾场合,于是人们送他一个雅号“呆先生”。陈相元最多时有二十几个孩子在他家读书,一直做到七十多岁体力不支才关掉学堂。
  陈相元还是一位风水先生,专门给人家造房子、葬棺材做坟墓寻找吉祥之地,俗称“相地”。张家埭要建土地庙,请陈相元挑选一块吉祥之地做庙址。陈相元经过用罗盘在几处地方反复摆弄,最后将庙址定在一刘姓家门口不远处。土地庙建成后不久,刘家的一个九岁男孩突然无故死亡。刘家老太认为是陈相元所选庙址与刘家风水有冲克所致,要他赔偿孙子性命。陈相元被她缠得焦头烂额,没法,只得与张家埭商量将土地庙旁的一个张氏公用大沟塘送给刘家作为赔偿,后人称其为庙塘。
  还有人既自己在家做先生,又另请先生来帮忙,并吸收远地学生住宿求学的,那时称附学。清朝时期,卅二圩埭陈春和在家办私塾,还聘请地方上有名先生来家共同教学,连黄山南边也有学生前来附学。有位学生后来得以中官,在陈春和七十岁生日时送匾额一块。至今其后代子孙中一个叫陈小星的仍保留光绪年间匾额一块,上书“春和东翁先生七旬大庆”,中书“眉寿德珍”,落款“山南恽作傅长兴县令加六节送扁一块光绪岁次”。那时先生生活都由学生家长轮流送饭,时称供饭,用一个蔑制的专门送饭的工具叫提盒。私塾先生大都迂腐,一般不让妇女来送饭,即使家中没有男人,妇女来送饭时除了不能进学校门,还不准站在校门正中递提盒,只能偏在一旁将拿提盒的手伸进去。
  历史上附近最有名的私塾先生莫过于孟河的陈孟阳老先生,用“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来形容他的才华绝不为过,他所教的学生许多都考上秀才、举人。其中一个叫刘伦的还做到宰相。一般私塾先生出门任教,所带书箱不是肩挑就是车拉,而陈孟阳出门任教仅胳肢窝里夹一本论语。请他任教的东家比比皆是,连远在常州的一大户人家也慕名前来请他去任教。那时去常州只能坐船,船行到浅水处,船老大只得和旅客商量,请大家下船帮忙拉纤,大家都是将纤绳放在肩上。而陈孟阳要船老大单独给他一根纤绳,他将纤绳绑在腿上。众人问他为何,陈孟阳答道:我只有脚上有力。”船老大闻知,当即请他停下,坐到船舱休息。众人不解,船老大告诉大家,此人一定脚力不小(意为后台硬)。同行中有识得陈孟阳者,告诉大家,他有一个学生在京做宰相。不过这位老先生晚年生活穷困潦倒,却是缘于他的宰相学生。刘伦自担任宰相以后,就想着要报师恩,为自己的先生在京城谋个一官半职,便终日在皇帝面前吹嘘自己的老师是如何如何有学问,自己是十不及一。皇帝终于同意接见他的先生。于是刘伦将陈孟阳请到京城参见皇帝,皇帝出了一副上联“徒中师不中”要陈孟阳对下联。皇帝一连说了三遍,刘伦也一再提醒,可陈孟阳就是默不作声。没办法,皇帝只好勒令退下。事后,刘伦问老师为何不答,陈孟阳回说:心高命不高”。
  刘伦急问,为何不作答?刘伦叹道:此乃绝对,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有此心,再有此命,岂不是想做皇帝要谋反么?”刘伦即以此答告诉皇帝,皇帝也自知别无其他可对,倒也体谅陈孟阳的处境。于是钦赐无锁手铐脚镣一副,命人特制后用船送陈孟阳即刻返乡。陈孟阳途中越想越气、羞愧难当,当船行至家乡的蒲河与长江交叉口时,陈孟阳觉得带着枷锁回家无颜面对家乡父老,于是脱下手铐脚镣丢在进家乡的拐弯处。回家以后总觉得人心险恶,从此不再坐馆,离开了他终身热爱的教育事业。数年后,刘伦得以回家省亲,地方官员出十里相迎,刘伦夫人要求陈孟阳同去迎接。可陈孟阳躺在床上不动,刘伦车队到村口、家门口,陈夫人反复数次催促,陈孟阳不但不理不睬,反而命刘伦跪下。刘伦深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当即跪在师父床榻之前。请安后问师父家中为何如此清贫?陈孟阳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刘伦再问:皇上所赐宝物呢?”陈孟阳说除了枷锁哪有宝物,我早就将它丢在长江口了。刘伦急说,那是皇上赐你的八十斤钨金,怕沿途被盗贼惦记,有碍你的性命,所以特地命人制成手铐脚镣并涂上黑漆,使你可以平安到家。陈孟阳长叹一声道:“唉!我还真是‘心高命不高了’。”从此长江边上多了一个叫“钨金荡”的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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