促织

    我拥有的第一本书应该是《聊斋》，准确点说是其中的两个故事《促织》和《宁采臣》，其中《促织》一篇我印象更为深刻。小男孩把父亲用来讨好上级的促织弄死了，内心惧怕，半夜元神出窍，变作促织，却意外地帮父亲赢得了荣誉和利益，醒来一看，还好只是一场梦，她并没有变作促织，而且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这两本故事书是我很小的时候，爷爷带我去镇上的供销社买的。书只是薄薄的一本，按现在的说法来说应该叫做少儿读物或绘本，但在当时不得不说是我的启蒙读物了。在同伴都在玩跳皮筋、挑绷绷、踢毽子等这些传统游戏时，我拥有的这两本书着实给我带来了很大的心理满足。
　　当时爷爷每月的退休金只有110多一点，他每年会省下一个月的钱以我的名义存进银行，从七八岁上学起，一直到我二十岁即将毕业拿出来。我记得爷爷当时把第一张存单拿给我看，上面的利息居然高达11点几，我说：那一年之后可就不止这么多了。”爷爷当时就夸我聪明，所以他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这个他认为是最聪明的长子嫡孙女身上。
　　我在爷爷身边长大，一直到幼儿园才回到父母家。爷爷给我讲故事，带我看书，讲他以前工作的经历，我深受教诲。爷爷对我也是极有耐心的。每当我做错事，奶奶有时还会打我，但是爷爷却不会。我常说爷爷就是用拐杖把地都敲通了，也不会打我一下的。
　　爷爷在我考丹师那年的暑假去世了。还记得那时候中考结束了，我照例去看看爷爷，他躺在躺椅上，听说我单报了丹师，当时就对我说：看你考不上丹师去哪里上学！”我听了有一丝愤恨，那时候我一直是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怎么可能连丹师都考不到？而且我单报丹师多少带了点委屈的意思，他却还这样的嘲讽我。事实上后来我的中考分数是当时丹师那一届学生中最高的，比录取分数足足高了将近40分。
　　可是爷爷已经看不到了，那年暑假，他去世了。后来想起来，那时候他跟我说话的时候已经在躺椅上，我却只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略了他身体的衰弱。
　　很多年后，我在一本书上看到一句话，大致意思是亲人临去前会对身边的人说一些让人气愤难过的话，为的就是真到临去的那一刻，亲人不至于总想着他的好，以至于太过悲伤。
　　我多想像《促织》里那样，灵魂出窍，再变回到爷爷的身边，当时当地，我一定俯身在他面前，哪怕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待在他的身边，一分一秒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