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红了

核心提示: 深秋,城里的霜露也愈发重了。早晨起来,用手抹去窗户上一层雾珠,望天边云雾蒸腾,感觉这盛大的秋天就要落幕了。

■李晓

深秋,城里的霜露也愈发重了。早晨起来,用手抹去窗户上一层雾珠,望天边云雾蒸腾,感觉这盛大的秋天就要落幕了。那云雾里,正在酝酿冬天的一场初雪。

你回来吧,橘子红了,熟了,乡下的秦叔给我打来电话说。

好的,秦叔,我尽快来。我的话一说完,胸腔里就涌动一股热流了。浮现眼前的,是一坡一坡红彤彤的橘子压枝,还有日渐老去的秦叔。他用剪子一个一个剪掉橘子丢进竹筐里,偶尔按住胸口咳嗽几声。他皱纹密布的脸,在橘林中晃动。

秦叔家的橘林,是我在城里遥望的一块心上田园。

秦叔家的橘林在江边。一到秋熟季节,我就要去秦叔家,一个人坐在如小红灯笼摇曳的坡上,望江上船只往来,遐想着某个远方的友人就要下客船来这江边橘林见我。或是躺在橘林下,随手摘一个,吃着甜中微酸的橘子,想起生活中某个人的样子,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发现平时里一些貌似重大的事情积压在心成了块垒,却在这一个人的橘林下,清风一样吹散消融了。想不到这一片橘林,还有治愈作用,我感谢它。

秦叔是我家的远房亲戚,待人憨拙实诚。我家吃的蔬菜,一年四季新鲜欲滴,差不多都是他担着筐子咿咿呀呀送到城里来。有天一大早,70多岁的秦叔就一声一声敲响了我家的门,我睡眼惺忪地开门,是眉毛上还挂霜的秦叔,门前筐子里,是满满当当的藕、芹菜、大白菜、芫荽、冬瓜。

那天早晨我看见秦叔眉毛上的霜,其实不是霜,是我看花了眼,是他的眉毛有些发白了,大概是被山里的雨雪霜露染白了的吧。我让秦叔进屋吃早饭,秦叔晃动着瘦小脑袋说,不了,不了,我还要回去挖藕。我后来才知道秦叔那天上楼,没坐电梯,是挑着担子一层一层吭哧吭哧喘着粗气爬上楼的。秦叔说,还是走路踏实。

今年春天,我在马路上遇见了来城里抓药的秦叔。“今年橘子熟了,你回来吃啊。”秦叔走了一段路,回头对我大声说。“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嘛。”秦叔又回了一次头说。

秦叔家的橘子红了,我已经望穿了秋水。我约了几个人去秦叔家,开会的忙着开会,装修新房的忙着装修新房,钓鱼的赶去钓鱼,都推托了,只有最后约了的马哥赴约。

把朋友带到自己的故乡,是有一种特殊情谊的交往。故乡有往事,也有我的隐私,像大地一样,我放心地把它袒露给友人。

马哥,秦叔家也没啥好招待的。不过,满山满坡中一树一树的橘子,够你吃的了。

到了江边坡上,薄雾隐隐中,沉甸甸的橘子喜气洋洋地挂满了枝头。吃啊吃啊,秦叔专挑又大又红的递到我们手上,手上哪里拿得下,只有撑满了衣服口袋。

“咔嚓咔嚓”不住响,马哥拍照,把一树一树的红橘图片发到了朋友圈,点赞的人,隔空咽唾液了。

马哥在橘林中深呼吸,“哈!哈!哈!”他打开胸腔,大声地喊叫。坐在橘林下一块青苔爬满的石头上,马哥说,他刚在一家省级文学刊物上发了一组诗。我疑惑地望着马哥,在这个万事如墨沉淀的生命岁月,还需要写那些花花心肠的诗么。

马哥说,我想住在你秦叔家,把一组构思已久的诗写完。在城里的深夜,马哥在心里为诗打腹稿,睡不着时还起床去大街上走来走去,远比唐朝那个为月下僧“推”还是“敲”门的贾岛更绞尽脑汁了。

橘子红了,红了村庄,红了大地,红了日子。我的乡情,也在这大地的流香里酿造。

橘子红了,等着回去吃。橘子红了,伴着秋天飘着一山一山的红灯笼走向下一个季节。

责任编辑:李京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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