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汤荣汉

核心提示: 1985年秋天,我踩着一条黄泥路,来到了距离县城大约十五里的丹阳大贡中学当老师。

■周竹生

1985年秋天,我踩着一条黄泥路,来到了距离县城大约十五里的丹阳大贡中学当老师。

去大贡中学路不远但地方偏,前不着村后不靠店,关键是处在穷乡僻壤。这是一所我使劲想象也不敢相信的高中,如果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落后艰苦。没有自来水,要么喝塘水,要么喝井水。时常断电,柴油拖拉机头带动发出来的眨眼睛的灯光,让我眼睛一下子就近视了。上课打铃敲吊在树上的铁轨。钢板蜡纸刻讲义,老师个个都是刻钢板的高手。每周下一次捞面吃得跟过年一样开心。

一个不具备办学条件的地方居然办起了一所高中,时代局限注定了这所学校的许多局限性。然而就是在这所学校里居然有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民间神医——人称黄药师的汤荣汉老师。

老汤的身份其实不是老师而是学校总务主任。我见到他时他五十岁左右,抽烟喝酒,而且是烟不离手,酒不离口。老汤虽说是总务处主任,一点架子也没有,他也较少在办公室坐班,更多的时候是在他的宿舍里。宿舍在学校后面最后一排旧平房里,隔壁就是男生宿舍。一堵挡墙把小房子隔成两半,后半间房是老汤的卧室兼药房,前半间是老汤的办公室兼诊室。一张大写字台,老汤伏在上面办公、抽烟、喝酒、吃饭,看病开药方,也打瞌睡。

老汤不是土郎中,也不是什么医生,他连执业医师资格都没有,但是老汤有绝招,老汤的绝招是如何学得的,也鲜有人知,没有人打听,也没有听过老汤革命往事辉煌经历的自我介绍。但是这绝不影响老汤的名气。老汤基本不管内科,主要是针对外科,如治疗烧伤、烫伤,化脓性溃疡,痈疽毒疮,婴儿小儿湿疹都是他的拿手好戏。

外科对久治不愈的化脓性、溃烂性伤口的处理基本大同小异,第一是刀剜。剜得准、剜得狠、剜得深、剜得净,腐肉脓头连根拔起。老汤拿出一把小刀,刀头在酒精灯的火苗上少许翻转几下,带着发烫的温度,一下刺入烂如乳酪的痈疽毒疮,脓血和患者痛苦的嚎叫声一并迸发出来,这时老汤才会说一句,好了,没事了。第二是敷药。老汤的药很简单,就是一种黄药片搁在玻璃碗里用玻璃棒碾磨成粉,再加上少许白药片磨成的粉混合在一起,我们叫黄药。究竟是什么药,老汤不说,别人问了也得不到答案。老汤取药、磨粉、搅拌都在后面半间屋子里完成,不能说密不示人,但是还是避着人的。

因为老汤看病基本上是尽义务,患者给钱是自己看着办。疗效显著,收费低廉,老汤和黄药的名声在外,来看病的远近都有,络驿不绝。当时学校没有正规的门卫室,集打铃和油印于一身的徐风强就成了老汤的专职接待员。外地慕名而来的患者摸到大贡中学之后,第一个打听的就是风强,尽管风强牙齿断了一截,说话有点漏风,但是介绍起老汤的医术还是有板有眼,头头是道。经过风强的指点,患者沿着学校主干道一直走到顶头,然后向右拐行二三十米,就到了不挂牌的老汤的诊室。

我离开大贡中学到教育局工作十多年之后,我们办公室小李家儿子患小儿湿疹,找了不少医生,也用了不少药,但就是看不好。小孩很痛苦,人大很着急。无意中我得知这一情况,我当即跟他说,小事一桩,快找老汤,黄药一上,马上见效。尽管小李半信半疑,还是请我带他开车奔向折柳,找到了退休在家的老汤。老汤稍微看了一看孩子的患处,找出一张白纸,裁成比扑克牌小一点的小纸片,打开一个酱色大玻璃瓶,用塑料小勺子从大玻璃瓶中挖出少许黄药,摊在小纸片上,把小纸片折成三角形,大约八九包,关照小孩的父母亲,回去在小儿患处涂抹,一天一次。

小李回家之后,依嘱而行。过了几天小李过来对我说,“日鬼多”,汤老师的黄药真神奇,儿子不痒了,也不难受了,令人讨厌的小儿湿疹好了。

对于民间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一些老中医、老药方我是很少相信的,说得越神,我越怀疑。至于治疗什么疑难杂症和至今医学界无法根治的老毛病、大毛病的灵丹妙药,我是听都不听,更不要说什么信不信的。但是老汤的黄药我是亲眼所见,其疗效不得不信,其神奇不得不说。

老汤有这个绝技在身,但是没有充分地开发利用。一是没有搞一个老汤黄药诊所,专治老烂膀、老烂腿、湿疹,形成丹阳城里某某牙科的招牌效应。二是没有把黄药的配方传承下来,老汤有一个女儿,不知道是不是传男不传女,终究没有传给女儿。前些年老汤卧病不治走了之后,黄药也就从此消失了。真为老汤没有带徒弟深感遗憾,也为老汤黄药的失传深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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