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 那些味儿

■蒋裕清

年过七旬,可以说我已走过了一多半的人生历程,饱尝了大自然恩赐的百果千蔬、美味佳肴,它们的味儿大都随着时光而匆匆流逝。然而,总有那么几丝难以忘怀,它们时不时地穿越时空的隧道来到我的脑海,叫我回味。

很久以前,胡萝卜就在家乡广泛种植,大点的人吃,小的和缨子用作饲料喂猪牛羊,猪牛羊的粪便又是庄稼的主要肥源,因此家家必种。幼时嘴馋,每天清晨,当母亲把一大锅连缨胡萝卜煮开时,整个灶间便热气腾腾,雾气弥漫,清香四溢。这时,挂着眼屎、尚未洗脸的我和弟弟便急吼吼地双手扒着锅台,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在水中翻滚的萝卜头,母亲顺手拣几个大一点的递到我们手上,烫得我们双手不断翻砖,嘴里还呼呼地吹着热气。胡萝卜塞进嘴巴,甜蜜欢愉充满心头。

刚出土的胡萝卜苗好似牛毛,其中夹杂着不少细小的杂草。看着大人们在田间除草,我也学着带上小板凳下田帮忙。好苗凭借力,一日一青葱。当满地翠绿的缨子有尺把高的时候,土下的胡萝卜就成了我们时尚的水果,清脆的嘎嘣声有时会引来小狗观看。

三年困难时期,胡萝卜成了人们的主食,一日三餐都离不开它的身影。只有极少量大米的萝卜饭也曾用作招待亲朋的主食。清晰地记得一次父亲进城办事,母亲往他怀里装了几斤胡萝卜,据说那时候城里的胡萝卜能卖到超过肉价的价钱,但这个只能偷偷交易,不准公开。胡萝卜帮我们渡过了那段艰苦的时光,直到如今,我对胡萝卜的甜美可口也是喜爱有加。

你吃过老鼠肉吗?这个提问在今天极有可能会引来一阵恶心和惊恐。多年前的冬日,家家老鼠为患。它们不但偷吃仅有的粮食,还撕咬家具衣衫。在尚没有药治的年代,老鼠夹便大展威力。一天,家里两张鼠夹同时夹住了两只大老鼠。父亲剥皮清膛,母亲下锅红烧。虽少油酱,微带酸涩,但毕竟那是荤腥,填补了平时少见的“肉欲”,全然顾不上什么传染病的恐惧和担忧。其实在那个年代,烧烤麻雀、知了都是常事,都是因为荤腥对那时的人们的诱惑太强,对味蕾的刺激太深的缘故。

对于平生第一次下饭馆的经历,我至今记忆犹新。一天,我在草梗边拣到一角纸币,那是一张揉得很旧的一角纸币,躺在一个普通的火柴盒内,到我口袋内又捂了几个月。一个星期日的下午,饥肠辘辘的我走进小镇的一家饭店,狠狠心用它换来了一碗洋葱梗。切成寸段、绿中微黄的洋葱梗在漂着几滴油花的酱油汤中时隐时现,我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便把它塞进了我的胃里。那一碗洋葱梗的味道对当时的我来说是确确实实的美味佳肴。

胡萝卜、老鼠肉、洋葱梗,它们代表了一个年代,它们的味道早就融化在我的血液里,沉淀在我的生命体内。酸楚、香甜、苦涩、辛辣,经由味蕾的品鉴和心里的感悟,绵长而久远……

 

责任编辑:吴淋淋

本网首发

丹阳视觉

丹阳热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