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裕清
秋分时节，蓝天白云，清风习习。漫步乡野，只觉纯香扑鼻，极目如画。半熟的稻穗和行将枯萎的稻叶黄绿相间，相掩相随；枯黄的豆秸上挂满了金灿灿的黄豆荚；微黄的芝麻荚裂开了小嘴，露出了黝黑发亮的芝麻粒；翠绿的缨叶下，红彤彤的萝卜头正拼着浑身的力气往上顶升；稠密的蔓藤下，粉红色胖嘟嘟的山芋也撑开了土块，探出了一个个小脑袋；花生地旁，我仿佛听到了一群白白胖胖似小铃铛一样的花生果在挤挤挨挨吵闹着，它们都争想早日见到久违的阳光……
漫步间，远处几片如白雪覆盖的地块吸引了我。走近看，那是正放肆盛开着的荞麦花，一株株散着绿叶的红秆上顶着一簇簇毛绒绒的白花，犹如无数穿着紧身红裤配着绿衣裙戴着白色太阳帽的女童在踮着脚尖跳起了芭蕾舞。一阵风儿吹过，花枝招展，清香四溢，成为秋天鲜活的一景。
儿时就听大人说起过，荞麦是一种生长周期较短的粮食作物，从播种到收割大约六七十天，在江南常被作为夏季早熟作物的补茬，当时家家都有种植。后来由于其产量不高，在以粮为纲的年代就逐渐减少以至几乎被淘汰，加之少小离家，荞麦在我的记忆里恐有五十多年未见了。
还记得家乡的一句农谚“处暑荞麦白露菜”。处暑已过，骄阳已开始失去炎夏的威猛，一粒粒褐色的带有棱角的荞麦籽便落地生根，不几天，绿油油的荞麦苗便茁壮生发。秋阳下，借着土地的肥力葳蕤挺拔，亭亭玉立，麦秆从微微泛红直至通红，主秆发叉，一个叉枝上还分出小枝。开花季节，小枝头又分出几束花莛，花朵碎小却繁密，层层叠叠，花瓣中间点缀着淡黄色的花蕊，引来蜂飞蝶舞，尽显秋阳下的勃勃生机。
成熟后的荞麦籽呈灰褐色，磨成的面粉却呈白色，做成食品后又呈灰黑色。于是，一首黄梅戏中的“对花”就顺口而成了：“红秆子绿叶，开的是白花，结的是黑籽，磨的是白粉，做的是黑耙。”这首上世纪五十年代就流行于校园的歌曲，歌词生动，旋律活泼，虽经半个多世纪的传唱，但仍经久不衰，至今我仍烂熟于心。
荞麦面可以擀面条、做团子、包馄饨、摊面饼，无论何种吃法，都能品尝到它的细腻、绵糯、嫩滑，非其他粮粉所能相比。说到这里，我想起了小时候在邻家大嫂家饱餐荞麦团的一件轶事。当年因她家缺少人手，借了人家的牛拉了半天磨，便请我帮她放了半天牛。为表感谢，她请我吃了一顿晚饭。稀饭中下了塞了芝麻馅、青菜馅的荞麦团子，我一口气狂吞了六七个，赛过如今的一顿丰盛大宴，那甜、那香、那爽，至今好像还留存齿间。现今的生活条件大大改善，荞麦只作为一种杂粮为我们偶尔品尝。由于种植面积的不断减少，荞麦也变成了一种稀罕之物。为此我断定，那几家现今还在种植荞麦的老乡，不失为善于抓住商机的聪明人。
儿时对荞麦的记忆还有它的副产品的综合利用——荞麦壳和荞麦秸灰。荞麦壳用来装枕头，用今天的话来说是既环保又养生，比什么纤维棉枕头都舒适；荞麦秸烧成灰以后，用来做大麦粥的添加剂，既香又粘。
一路秋色，一路遐想。蓬勃盛开的荞麦花给这个秋天增添了青春的气息，它，值得赞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