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几个书店

核心提示: 最早往书店跑,是在70年代末期。

■钱建军

最早往书店跑,是在70年代末期。那时上小学,刚学识字,学校要求小孩每人买一本新华字典,大概一块多钱。我回家没有跟大人说,怕添大人的负担。星期天,和村上的几个小孩,步行十多里地到吕城街上,在一个新的十字路口,找到新华书店。书店是新的,“新华书店”四个毛体的字是红的。怯怯地走进去,纵深的几间房,南北向的几架书柜,堆满了书,都是一些什么书,当时是看不懂的,只是感觉书店很大,书很多。在小孩的叽叽喳喳声中,终于找到了老师布置要买的新华字典。同伴一人拿了一本,纷纷交钱去了,我也拿了一本,摩挲好久,还是放回了书架,我口袋里没有钱。回去的路上,别人都很兴奋,我只能默默。

上语文课,我就有了惧怕,怕要用到字典,怕老师问为什么没有字典,担心了很长一段时间,也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跟父母讲了,说要一本字典。父亲轻微叹息一声,没说什么。记得是在一个稻黄棉白的季节,天已经冷了,父亲从街上回来,喜喜地掏出一本字典,长长厚厚的,绿面子,封面写着的是“现代汉语小词典”,不是新华字典,查字方法还与新华字典不一样。聊胜于无吧,上课的时候,就坦坦然然地查字,慢慢的也用习惯了。待我上高中的时候,还是用着那本长长厚厚绿面子的现代汉语小词典,依然半新。而课余,也到街上的新华书店转转,“新华书店”四个字残缺了两个,书店里感觉很是逼仄,没有人,书架上散散落落的几本书,落满了灰尘。

90年代初,我在扬州读大学,平时去的最多的就是扬州古籍书店了。经常是星期天的下午,来到古籍书店,随意的翻翻看看,淘得一两本打折的书,夹在腋下,一路迎着落日的余晖,走回学校。有一次,在古籍区看中一套厚厚的《王阳明文集》,翻了半天,买与不买,我迟疑不决。一个老柜员善意地对我说:“青年人不适合读这样的书。”他说王的思想不合当下,当下的青年人应当感受时代的脉搏。我很惊讶于一个普通柜员的见识与个性。

当年买的书,大部分都是特价书。常常是半折乃至两折一折。既可以淘到许多来自西方的文学哲学著作,也可以淘到一些古籍。我的大部分零花钱,都用来买这些特价书了。乃至毕业时,好几个纸箱子,装的全是一些看过的和没有看过的杂书。但也有些书印象深刻,比如袁枚的《小仓山房尺牍》上下卷,还是旧式的黄版纸竖排版,这两本“黄卷”让我了解了一个旧文人的日常生活中的趣味与情感,感觉到一种文人生活特有的温和质感。

如今还保存着的,是民国后期商务印书馆的《辞海》。当时用铅笔画出特价:12元。我看了看,灵感爆发,轻轻地抹去了左边的一竖,就成了2元。惴惴地到柜台结账,一个柜员迟疑了一下,问那个老柜员:“是两元吗?”老柜员拿去看了看,说:“就是两元。”赶紧付钱走人,出了书店,心还突突的跳。

当年的学生并没有多少余钱,所以常常利用书市人多的机会去偷书,但始终没有一个人被人家查出来,哪怕胆小笨拙者如我,也曾塞过两本厚书在怀里,在人流中溜出书店。后来才知道,是书店根本就没有想为难这些偷书的穷学生。有一回我尝试着问那个指点我读书的老柜员这个事情,他眯着眼说:“书被学生偷去,总比放在架子上落灰好。”知道了这个秘密后,我却从来没有到古籍书店里去拿过书。

2010年,我在丹阳工作。教书匠一枚,也经常到书店跑跑。其时已不叫新华书店了,取而代之的是很气派的名字:丹阳书城。建筑也气派,六层,一万多平米,矗立在丹阳城的最中心,在全国县级市中,这样的书城,怕是少有的了。投巨资,建书城,昌盛文化事业,书城建造者的这种魄力和远见,在全国县级市中,也是少有的。

每每,空闲的下午,穿过熙熙攘攘的新民路,拐进人民广场,进入书城,就进入了别一种天地。书城外人流喧闹,书城内书香盈袖。可以从一楼到五楼,随便翻翻,看看。看到精彩奇文妙语,可以忘乎所以地读上几声,可以闭目在头脑里悟上几回。在书城,闻着书的香,人的内心也就自然地平静下来,世间种种烦杂,也可暂且放置一边。等到华灯初上,走出书城,走在新民路上,街道依旧嘈杂,但人的内心是丰富充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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