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繁华

核心提示: 从北方带来的人参,早已在橱柜上蒙尘生灰。在橱窗里,它妖娆做人形,以无悲无喜的姿态,睥睨世间繁华。

■卜小东

从北方带来的人参,早已在橱柜上蒙尘生灰。在橱窗里,它妖娆做人形,以无悲无喜的姿态,睥睨世间繁华。

人参陈列于此,始于去年。从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便开始认为,每活一天便是赚到一天,便心怀感恩一天,感恩于岁月的馈赠,感恩于生命的绵长。

之所以如此,是缘于一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女子的逝去。一个明艳动人的女子,每次见到,总是眉眼含笑,神采飞扬。她与我比邻而居,然而,时间不长。直至去年春末,见她如男士般的平头打扮,惊讶之余竟觉得,平头于她竟也有些飒爽之气。后小心翼翼问之,得到她坦然的回答,原来,刚刚发现淋巴癌,已至晚期。我顿愕,她云淡风轻一笑:不要紧,我心态很好。并告诉我,医生的宣判,生命不会超过三个月。我不知道她表面的云淡风轻,内心实藏着多少惊涛骇浪,表面的波澜不惊,内心又是何等地暗潮汹涌。

自此,更多地关注她的微博,她面对命运的宣判,没有哭天抢地,但看得出她对这个世界迷恋之至,她有太多的不舍太多的牵挂,年老独居的寡母,刚刚齿龀垂髫的幼子,她的姐妹,她的朋友……

她的一幅图片,看得我意阑阑而泪潸潸。图片上,床边,两双居家拖鞋,一双大人的粉红色,一双幼儿的浅蓝色。两双鞋子,排列整齐,相依相偎。旁边配以文字:还能与你相偎多久……

我并不多愁善感,但瞬间泪崩。我托朋友从北方带来上好的人参,想送她滋补。可再去她门前,已经人去楼空。前后仅两月余。得知这个消息,在初夏的时节,我周身凉意,泪泗奔流。彼时,春深风候正暖,庭花牡丹开过,只是少了在花前驻足的人……庭院那一簇牡丹丛,从前散步时我们偶尔相遇,会在此停留,看牡丹花开,听风从耳边掠过,说彼此对生活的爱……而今,雨打梨花,只剩户门深闭。

以前从交谈的零星碎语中得知,她的情感生活不尽人意,许是爱得太深,才会在心中刻下深深伤痕,以至难以自拔,伤至骨髓直至成疾吧。如若爱得淡些,在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更加潇洒从容,来去自如吧。一声悲叹。

在那之后,间或见到她的前夫来整理遗物,与她一样的倜傥风流,但神情落落,黯自来去。不知他们之间曾有何爱恨纠葛,但毕竟如今,几许流年似水,万千恩怨已灰。那样一个明艳如春,爽朗宜人的女子,就这样,世间再难觅其踪迹,爱恨了然无痕。

此后散步,尽量避开那一带,怕见到难免会触景生情,难免会发出物是人非之悲慨。可是心里,始终留了一个角落,给那个与我同龄的人。

心中有爱,荒凉即是繁华,但是,爱之太深,繁华亦会成殇。爱这个世界吧,但是,请淡一些。不然,历经了世间沧海桑田之后,转身回望,却已一笑白头。如那人参,静观悲喜,睥睨繁华,感恩命运的馈赠,做一个珍惜眼前无数瞬间的来去自如之人,如此便好。

责任编辑:汤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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