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建军
惊蛰一过，三月的江南照例会有一场雨，淅淅沥沥、泠泠霏霏、迷迷蒙蒙地落下。
古诗云，“杏花春雨江南”，“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场雨应是下在杏花开放之际。把这场雨和杏花连起来，倒也让这场雨空赚了许多诗情画意了。
这场春雨，往往是如期而至，在柳芽开始吐出嫩黄的时候，在站在旷野上让人感觉“草色遥看近却无”的时候，在油菜花蘸黄的时候，在人们脱去臃肿的厚衣的时候，它就悄无声息地来了。它来时，天空一连会阴霾几天，空气里会弥漫着冷气和潮气。雨脚有时如牛毛，有时如散珠，有时润物无声，有时沾衣欲湿。这样的雨会不紧不慢，一下就是几天。这样的雨，用淫雨、冷雨、烦人的雨、忧郁的雨称之，都可谓恰当。
这样的雨，倒是可以给人无尽的想像。
我是期待在这样的雨天，独自行走在江南小城的河边。水不宽，两岸是垂柳依依。路是青石板的路，路面被雨润得油光发亮。有桥，是颓废的断桥，斜卧在烟雨之中，颇有种“春雨断桥人不渡，小舟撑起柳荫来”的意味。雨是细雨，风不横吹，撑一支雨伞在手，走在琐窗朱户的檐下，该是满透出古典的韵味了。只是并不一定要是宽宽大大的油纸伞，花伞也好，红伞也罢，撑起的是一种江南的风情，一种江南的色彩。试想，嗅着扑面而来的湿气，任脸面渐渐被细雨沾湿，在踽踽独行中感受着淡淡的忧愁和浅浅的幽思，那不是一种难得的幸福？这样的雨，就这样把江南的细腻委婉发挥到了极致！
此情此景，当然会想到戴望舒的《雨巷》。那个“独自徘徊在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的有着“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该是一种怎样的美丽啊！想必那样的美丽现在是无处找寻了，想必那样的美丽就如丁香一般地消散在诗歌里、沉淀在记忆中了。古诗中有“丁香空结雨中愁”，倘若没有三月的江南春雨，遑论诗歌天才，就算是神仙也万难想到“丁香奇缘”的诗意吧！
这样的雨天，可以到乡野里走走。苍穹如幕，旷野如席。青的麦苗正发蘖拔节，黄的油菜欲含苞绽放。雨在无声地飘散，浸了麦苗，润了黄花。偶有燕子在雨中横斜，又倏忽飘逝，去了不知哪里的苍茫处。会有一两农人，身披五彩雨衣，静默在雨中，让人感到沉静而又不失丰富。
这样的雨天，最好是在无事的夜里，半卧在窗下，一卷在手，就听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看书上密密匝匝的墨迹。也许，天明，有闲花落地，更有枝头繁花簇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