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冬天

母亲的冬天，是忙碌而又寂寥的。

一收完秋，家里人都走了。弟弟在家闲不住，他是干电焊出身，跟着他师傅南下进厂了，弟弟说进厂好，安全有保障，收入也不菲。弟弟走后，弟妹觉得在家呆着没意思，就和她以前的姐妹去浙江打零工了。父亲的活计也干了有好几年，他带老乡去惠州打工，帮人记记工分，管管账，活倒不累，就是操心。父亲这次走，把两岁的小侄子也带走了。小侄子以前是跟着奶奶的，现在也不要奶奶了，跟着爷爷逛公园、去游乐场，在城市玩得不亦乐乎。母亲再给他打电话也不接了。

“他似乎忘了我。”说话间，母亲的话语里有些许失落。“小孩子都这样，有奶便是娘。过年他回来，保准还会黏着你！”我安慰她，要她别放在心上。“嗯，是的。”母亲坚定了信心，并给我说起小侄子的好，怎么比其他孩子聪明伶俐，怎么好玩，怎么逗乐，似乎，他就在她身边。我点头应着，看到电话那头小侄子在母亲身边跑着笑着，母亲也开心地笑。

我们那儿种花生，而花生的种子是头一年择好留下的，专挑那种个大籽饱的。

冬天的时候，就要把这种带壳的花生用手工剥开，留里面的花生米做来年的种子。

我们那儿每户人家差不多都有十几亩土地，所以留的花生种特别多，一家一般有七八袋那么多，剥得人手生疼。袋子是装化肥用的那种，装的特别多。我们家的花生种，基本是被母亲一个人包了。一个冬天，随着“咔吧咔吧”的声响，母亲原本就粗糙的手开始干裂、脱皮，黑黑的，后来就变得很坚硬，长满老茧。

母亲不能闲下来，一闲下来，就开始给我们打电话，没什么事情，就是问这问那。打着打着，家里人都怕了，说三两句基本上都要挂她的电话，后来就剩下我。那天打电话，我随口问母亲在哪里打电话，她说在外面，我说为什么不回家，她说家里信号不好，听筒老是呜啦呜啦的，听不太清楚。我说：外面这么冷，不打了，你回家暖和暖和吧！”她说不冷，没事儿。我想她是想和我多说会儿。打电话时，母亲说的是一些陈年旧事，包括东家长西家短，故乡的事情就源源不断地传输过来。快挂电话了，她说：我这有两万块钱，给你留着。”我想她已经知道我生意失败的事情。

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只是嘴上不说。

在冬天的忙碌中，母亲会盼望腊月，盼望过年。因为那时候，我们陆陆续续回来，家就又像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