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老年生活

上半年，一场突如其来的眼疾让我猝不及防，双眼视物焦距不一，且模糊不清，出现严重的复视现象。一时间，书不能读，电视不能看，电脑不能用，手机信息看不清。我懵了，原来自己如此脆弱，简直不堪一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快乐的源泉，而我的窗户却蒙上了厚密的窗帘布，我的源泉遭遇重度污染。我不敢细想来日，内心惶惶然，更让我觉得鼓噪不安的是接踵而至的关切、呵护、埋怨、惋惜和玩笑——用电脑时间太长了吧，抢红包抢的吧，酒喝多了吧，在大街上过度关注美女了吧，甚至还有朋友提醒我这是早更的先兆。

眼疾给我的生活带来诸多不便，连驾车上班也要带着眼罩，独眼欣赏失去立体感的世界。因为无法估算车距，危险、恐惧无处不在，不能开夜车，不敢近距离超车，小区的停车位轻易倒不进去，只能停在空旷地。泪只有流到自己脸上才会感觉到冰凉，伤只有落在自己心中才会感觉到苦痛，这种痛难以言表，吞噬着人的骨髓。

本以为复视现象过段时间会自然消失，谁知一周后丝毫没有好转迹象。

于是乎我成了沪宁动车上的常客，奔走于各大医院的眼科专家门诊。在上海，看病难，难于上青天，幸亏有朋友相助，才没有成为医院挂号处见首不见尾的排队大军中的一员。测量眼压、眼睛B超、眼球成像、脑部CT、核磁共振，折腾半天，专家们也没有道出个所以然，只是安慰我，眼睛器质没有发现病变，脑部神经没有大碍，最后大笔一挥，回家吃药，观察治疗。

用眼时间一长，眼睛针刺般生疼。在家休养期间，我更多时候往躺椅上一倒，闭目养神，幻想、梦想、联想、痴想、驰想、遥想，整天胡思乱想。白天睡得多，晚上又难熬，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百般无聊，万般无奈，我花了三十元买了一台收音机。收音机价廉物烂，杂音太大，也收不到几个台，但打发时光已经足够。铺天盖地的医药广告、拿腔作调的官方新闻、没完没了的评书连载我听得津津有味。世界在我耳畔，温暖在我心中。

为了尽快康复，除吃药打针，我每天上午坚持步行数公里，公园、马路、树林、河畔绿地处处留下我的足迹。这个时间段路遇的大多是两鬓斑白的长者、拄着拐杖踽踽独行的老人，蓦然间我感觉自己也苍老了许多，沧桑了许多，内心莫名滋长丝丝寒意和悲凉。衰老是自然规律，固然不可抗拒，但谁都希望自己能永葆青春。

我仿佛看到自己坐在敬老院的藤椅上，眯缝着昏花老眼，紧裹着棉大衣，怀里抱着收音机，贪婪地享受着冬日的暖阳，苟且地活着。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为何总要在失去的才感觉到健康的重要。人生百年，苦乐年华，不过是一曲悲欢，一声慨叹，半年来的老年生活让我更加豁达通明，珍惜当下，且行且思，且行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