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那人那事

颇爱烹饪的老公近日精心烹制了一锅五香蛋,香叶、桂皮、孜然等佐料足足放了十余种。经过几道严密工序,汤汁黏稠,蛋壳与蛋身均成深褐色,蛋白嫩滑,蛋黄绵润,香味浓郁至极。带至办公室与同事分享,个个称道。我却怅然,想起那年那人煮的五香蛋,只感觉无人能与之媲美。

1985年,我面临高考。当时的省丹中,学习氛围非常浓厚。班主任丁琴秀和她老公都是教地理的。我敬慕这对缱绻夫妻,似乎上至宇宙星辰、下至江河村野,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四十上下的丁老师,人如其名,文雅清秀。娇小玲珑的身段,圆脸,一头细柔微卷的短发,一双弯弯的月牙眼,薄薄的嘴唇,嘴角总是微微上翘,给人笑眯眯的亲切感。记忆中从没见她朝同学发过火,对调皮捣蛋的,也仅用嗔怪的语调说教。

丁老师上课喜欢提前进入教室,每次进来,或与学生闲聊几句,或早早在黑板上画好板图。高中地理课内容枯燥无味,她力求以通俗易懂的诗文地理渗透于其中,如华南暖锋演绎出“清明时节雨纷纷”;江淮准静止锋带来“黄梅时节家家雨”。对那些特别拗口生僻的地名,如布宜诺斯艾利斯、亚的斯亚贝巴等,她通过摸索归类,像顺口溜似的领着学生反复念叨,便于记忆。她略显沙哑的嗓音抑扬顿挫,并结合师生互动,总能营造出热烈的课堂氛围。

因自觉学习和自控能力太差,我每晚被父亲逼着去学校与家住农村的同学一起晚自习。晚自习要到九点多结束,丁老师大多陪伴在教室,或释难解惑,或批改作业,或一人静读。

一日,正逢天寒地冻滴水成冰,教室里没有空调,丝丝寒风从门窗缝隙中进入,衣着单薄的同学未免深感寒冷,临近下课,大多已有饥饿之感。忽然,大家闻到教室里有一股浓郁香味,原来不知何时丁老师从家里端来了一锅热腾腾、香喷喷的五香蛋。那个年代,即便是过年,也不是家家户户都舍得煮五香蛋吃。“天太冷,大家学习紧张,又都在长身体的时候,煮几个蛋,让大家暖暖身子。”丁老师边说边挨个发放。那份欣喜,学生自是溢于言表,感觉平生都没有吃过那么香的五香蛋,直接暖到心里。只是没有人知道冰天雪地天黑路滑,那么大的锅,娇小的她是如何端到教室的。

断断续续,我们一直吃到暖春。

我知道,丁老师夫妻收入并不高,她住学校教师宿舍,家里设施简陋,平时衣着非常俭朴。况且,她不但是我们毕业班班主任,还有其他教课任务,当然还有家务、孩子要劳神。她常常大清早起床,将提前买好的鸡蛋一个个清洗干净,放入锅中,用煤炉煮开,再将一个个蛋壳敲破,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各种调料,然后慢慢煨。

她也许顾不上给老公孩子做顿可口的早餐,也许顾不上午休,也许课间还要赶回家看看蛋入味没……她的用心与疲惫,当时年少的我们能知晓多少?近日,省丹中85届高中同学聚会,我因故没去。人生是趟列车,每个站点都有不同的人陪伴,下站了,便大多成为过客。于我,只愿大家安好即可。看到同学传过来的师生合影,那么亲密无间,特别是丁琴秀老师一头银发,精神矍铄,虽然岁月留痕,仍然笑靥如花,甚感欣慰,虽没见却深念。如今,她的学生遍布海内外,多少同学年年远道来看望她,多少同学请她去远方做客,大家都将她珍藏于心中最温暖之处,不因世事沧桑而变化,不因流年飞逝而淡忘。

忽然想起,现今的教师职业,称谓没变,变的是什么呢?若干年后,师生之间可否还有这般纯朴绵厚的情谊呢? 

责任编辑:吴淋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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