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正愁渔

  前不久,我牵着家养的小泰迪在公园遛,恰好遇见了好友安姝。她得瑟地告诉我最近更新的微博名叫“江晚正愁渔”,我笑着对她说:辛弃疾知道会哭的。”她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道:“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绯月之间,一翁满身落雪,篓却是空的。亏你是个美术生,这么美的意境你不懂?”说罢接过我手中的拴狗绳急急往湖边走去,正午的太阳笔直地向她照射过来,投下了深深的倒影,溅得湖面波光粼粼。
  我遛狗正遛得起劲,冷不防被安姝半路劫走。看来宠物狗的忠诚度到底不如中华田园犬,竟然摇头晃脑地跟着她一路撒欢,立马把我这个旧日小主抛弃一边了。我顶着烈日加快脚步上前从安姝手里夺过狗绳,想把它牵往树荫里去,奈何它跟定了新欢,围着我就地打了两个转后撒开脚丫子往安姝那里狂奔。我一路跌跌撞撞地追,被炙热的阳光晒得满脸通红,鬓角处的碎发都湿漉漉的了。
  安姝在一阵吆喝卖糖葫芦的声音中停下了来了,小狗也停止了奔跑,可能是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气味太过诱人,小狗伸长了舌头,小鼻子四下里直嗅。卖糖葫芦的是一对约莫七十多岁的老夫妇,看见小狗赖在地上不肯走,笑得眼角都绽开了花。老爷爷蹲下身一边摸着它的头一边递上一个糖葫芦,我慌忙拦下并尴尬地朝老人笑着说:“老爷爷,它只吃狗粮。”“那狗粮和咱们吃的大米是一样的吗?”老奶奶也俯下身抚了抚趴在地上的狗对我问道,我故作夸张道:“一小袋狗粮值不少斤大米,它可金贵了!”说完拍了下趴在地上呈温顺状的小泰迪。
  我们离开了卖糖葫芦的老两口,来到了公园里那座略显空旷的小山坡上,俯看四周,依旧一片枯败的冬景,唯有头顶上的烈日一反常态地照着,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安姝却像刚从梦中醒来,喃喃自语道:“太阳太大,糖葫芦都化了。”她原先摸过糖葫芦外衣的手,如同被血红的糖浆染过,看得我触目惊心。不约而同地,我们想起了那对老夫妇,不知道他们的糖葫芦卖出了多少串?我们起身折回了卖糖葫芦的地方,空气中香甜味道还在弥漫,但人却不见了,可能是去别的地方卖了吧?我和安姝面面相觑。小狗突然挣脱了绳索往前方跑去,一路上“汪汪”直叫。依稀见那对卖糖葫芦的老人,他们把三轮车停在路边,热辣辣的太阳照下来,射得车上白铁皮招牌泛出刺眼的白光,刺得我眼睛一阵酸涩。走到近处,却听见老奶奶隐隐的哭声,那迎着太阳暴晒的根根糖葫芦全部化成糖稀顺着杆子往下滴,滴得地上一摊又一摊的鲜红,小狗埋着头在添。见人来了,老奶奶深吸了一口气,对我们勉强挤出了点笑,脸上的泪痕早已风干在她沟壑丛生的皱纹中了。我和安姝对视一眼,主动把化得厉害的糖葫芦全部买了下……老爷爷一个劲地向我们道谢。突然,我就有些后悔那句“一小袋狗粮够买不少斤大米”的言辞来。看着那对老夫妇骑着三轮车远去的背影,内心踌躇万分,感慨着说,“唉,真是‘江晚正愁渔’呀。”联想到自己在南京参加外省的美术专业校考时,总有一些不相识的人向我递透明胶带和小水桶,而我也会主动递给忘带调色板的考生一块调色板和抹布。也许只是小小的一个帮助,却成全了彼此。
  时间很短,天涯很远。一山一水,一朝一夕。“一翁满身落雪,篓却是空的。”或许你来到他身边,轻轻坐下,递给他一壶温热的酒,或许什么都不用做,陪他与天地对弈。江晚正愁渔,不是江晚正愁鱼,真正需要帮助的,不是鱼,而是渔,授人以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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